人身攻擊還算在勉強可接受范圍，惡毒地說一個年紀輕輕得了基本沒得治的患者活該因為跟她沒有關系忍一忍也接受了，這回，對一個一起工作了三年，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私下還一起聚餐喝酒的同事，她也說出了同樣惡毒的話……

    我簡直不敢想象。

    以前我一直覺得這人只是自私了一點，愛財了一點，心眼小了點，可這回，完全不是這么回事，這個人根本就是人品有問題！

    這種話，到底是怎么說出口的？

    我被震到完全喪失語言能力，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盯著吳水彤。

    吳水彤扯了扯嘴角，苦笑：“怎么，覺得不可思議對吧？老杜就是這樣的人?！?/br>
    大家準備好東西陸續下病房給病人掛水，只剩下我一人在治療室配水。

    有一股guntang劃過臉頰。

    伸手去擦，愣了一瞬。

    我居然哭了。

    我還停留在老杜對黃總那惡毒的話里沒有出來。

    在我對科里醫生的認知里，黃總為人很低調，脾氣也很好，能當上副主任醫師，年紀比老杜大上許多，實在也想不通，究竟能有多大仇多大怨，難不成爭執完了還互相問候了祖宗？

    不然，這種近乎于詛咒的話，怎么能如此隨意就能說出口？

    說是震驚，不如說更多的是驚嚇。

    ……

    早上醫生查完房，秦懷禮又溜達到治療室來了。

    “今天那個陶宇要出院了?！?/br>
    我扭頭去瞅他。

    這人自從前天去食堂吃飯特別勇猛的只穿了保暖內衣和毛衣之后，便華麗麗的感冒了，問題是自己還不拿感冒當回事兒，發展到今天，這位主的嗓子已經啞到快聽不清他說什么。

    秦懷禮皺眉，清了清嗓子，“你那個同學——”

    話說一半，他放棄了，嘆了口氣，不說了。

    我斜他一眼：“讓你不拿感冒當回事啊，看吧，加重了吧?！?/br>
    他抿著唇，哀怨地看我一眼，“我都難受死了，你還嘲笑我?！?/br>
    我正了正色，說：“嗓子都啞成這樣了，還不準備吃藥？”

    哪知聽我說完，他眉毛直接擰起來，搖頭：“不吃，我掛水?！?/br>
    我瞇起眼，似乎發現了什么秘密。

    ……

    陶宇同志真的出院了。

    他辦完出院手續，回來跟我告別。

    “我出院了?！彼f。

    我說：“我知道?！?/br>
    “我沒做手術，秦醫生……哦，不對，你男朋友讓我回家養養看，說可能會復發，要是復發了就只能做手術了，我們可能還會再見面?！?/br>
    我瞥他一眼：“你消息還挺快啊?！?/br>
    陶宇捂臉：“想不知道都不行，你男朋友這兩天天天在我面前提?！?/br>
    我：“……”

    都34歲的人了能不能成熟點？

    ……

    這位不成熟的人上午快下班又來我這小小的治療室來了。

    準確的說我已經下班了，就差洗手回值班室這兩個步驟了。

    秦懷禮進來，到我旁邊，特神秘地從兜里摸了什么東西出來，我定睛一看，兩瓶頭孢……

    “加在一百……”重感冒導致他現在說話十分困難，“一百的鹽水里，你給我掛?！?/br>
    我有些心疼地看他一眼，說：“要不你跟主任說說，回去休息，都這樣了還怎么上班？”

    他搖頭，努力想把話說清楚：“我到值班室等你?！?/br>
    配好水，我端著輸液盤準備去給秦懷禮打針，吳水彤瞧見我：“沈東林你干啥去？不吃飯啦？”

    一說吃飯我想起秦懷禮這會兒要是掛水，中午飯怎么吃？

    “你們去吃吧，我不去了，我去給秦懷禮掛水?！?/br>
    吳水彤點頭：“他是得掛水了，嗓子都啞成那樣了?！?/br>
    ……

    每個病區有兩個醫生值班室，準確的說一個是男值一個是女值，奈何我們科除了男醫生就剩男醫生，自然就變成了倆男值，他們好像都隨便睡，看心情。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個值班室，先跑了一個，敲了敲門，里面沒動靜，又跑到另一個去敲門，還是沒動靜。

    不對啊。

    我手搭在門把上一壓，門開了——

    空無一人。

    我又回到第一次跑的值班室，還是禮貌地敲了敲門，這回直接被人從里面打開。

    秦懷禮已經脫了白大褂，身上是煙灰色的圓領毛衣，頭發有些亂，睡眼惺忪的。

    我進屋，他把門關上。

    一張床被子掀開一角，床單和枕頭上是剛被人睡過的痕跡。

    他走到那張床上坐下。

    “睡著了？”我問。

    “沒?！?/br>
    “那我剛才來敲門怎么沒動靜？”

    他推了移動輸液架來，我把水掛在上面開始排氣。

    “我說了‘進來’，你沒聽見?！?/br>
    我動作頓了下，瞟他一眼。

    他脫了鞋半靠在床上，左手伸給我。

    我給他扎上止血帶，然后消毒，感嘆：“血管這么好，應該讓實習同學來打的，用來練手剛好?！?/br>
    他伸手捏我臉：“我可是你男朋友，你怎么這么壞呢？”

    “哎呀！你別捏我！”我大叫，“扎歪了！要扎歪了！”

    然后——

    真的扎歪了。

    秦懷禮：“……”

    我一邊給他右手消毒一邊訕笑：“多好，買一送一，一般人都沒這待遇?！?/br>
    這回他老實了，只是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沒敢動手。

    固定好之后，我把盤子收拾了一下，問他：“中午怎么吃？”

    “我沒胃口?！?/br>
    我蹙眉：“沒胃口也要吃，胃餓壞了怎么辦？”

    他還是搖頭：“不想吃?！?/br>
    “那我買完粥給你?！闭f完我便端著輸液盤出去了。

    食堂中午沒有粥，我到醫院外面買了碗，又給自己打包了一份蓋澆飯，等回到醫生值班室，水也掛的差不多了。

    把飯放好，我去給他拔針。

    拔完針，他從床上坐起來，我拿著輸液皮條和空瓶子去外面扔掉。

    再回去，這廝正坐在床上發呆。

    我把粥打開，還有一包咸菜，“發什么呆??？過來吃飯?！?/br>
    他不大情愿地挪過來，我把勺子塞進他手中，語氣強硬：“吃，不想吃也吃一點?！?/br>
    他沒動勺，靜靜地看著我打開自己那份蓋澆飯。早就餓了，終于能吃上飯了。

    沒吃兩口，身旁人開口了：“我想吃你那個?！?/br>
    我把碗往他那邊推了推，繼續吃。

    誰知他又道：“算了，我感冒，別傳染給你?！?/br>
    我一個白眼：“你以為我跟你似的這么弱不禁風？想吃吃去?！?/br>
    到最后他也沒動我碗里的飯，自己的粥也只喝了幾口?？此_實沒胃口的樣子，我也沒再逼他，開始收拾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