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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預定結陣之人都已身經百戰,自有默契,聞言毫不遲疑,彼此間僅相視一笑,便在短短數息之間各自歸位,一道道法術勾連之下,飛快地結成了個嶄新而又繁復莫測的引靈陣法。 辛夷抬眸最后看了一眼姜云舒,如同多年前她還是個小女孩時那般,帶著安撫意味地微笑起來,隨即轉身入陣。 姜云舒乍一愣,方才的異樣感尚未完全消褪下去,她又隱約覺得眼前場景也似乎莫名熟悉。 “怪了……”她忍不住喃喃自語,雙手略有些發涼,目光下意識地在眾人中追隨著辛夷與姜萚的身影。 姜萚右手并指夾著那枚白色的令旗,素白的錦緞泛著幽光,在明亮的陽光下仿若流水,隨著他低聲念動咒訣,這道流水極快地展成了小溪、河川……沉厚而森冷的靈氣隨著令旗的擴展,也一圈圈擴散開來,從虛空之中并不存在的通路歸回到它的來處。 姜云舒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心,目不轉睛地盯著半空。 就在這個時候,她眼前忽然飄過了一抹黑色,遮蔽了其他一切色彩與景象,她剛要讓開,猝然間,分明無聲卻又似乎極為清亮的鈴鐺聲在她耳畔“叮鈴”響起,讓她心神陡然一凜。 她愕然循聲望過去,只見月暝祭司身后,谷一茗拄著長杖,懶洋洋地抬起頭,從黑漆漆的風帽底下沖她勾了勾殷紅的嘴角,露出了個寒意沁人的笑容。 姜云舒愣了愣,發覺了不對。 巫者的黑袍與似真似幻的鈴聲不停地交替著飄來蕩去,幾乎要在她腦子里糾纏成一團亂麻,可漸漸地,就在這團亂麻之間,又好似有一條曾被忽略了的線頭清晰地顯露了出來。 她只覺心跳一頓,猛地倒吸了口冷氣,突然想明白一直以來那種朦朧的熟悉感是從哪來的了。 是巫地的那場訣別。 當年,葉清桓便是如此輕描淡寫卻又義無反顧地動用了本該封存的禁法,而就在片刻之前,她又在辛夷和姜萚的臉上看到了同樣的神情。 又或者不止是他們兩個,還有入陣的所有修者…… 姜云舒腦中“嗡”地一陣轟響,一股難以言說的憤怒突然從心底油然而生。 不及思考,她慌忙撥開身前的人,擠到了陣法邊緣,但下一刻,卻硬生生剎住腳步,臉色鐵青地瞪向丹崖:“師叔祖,你知道?!” 丹崖瞥一眼笑得瘆人的谷一茗,然后平靜地回視過來:“是?!?/br> “可是!” 姜云舒張了張嘴,卻驀然驚覺丹崖眉間的刻痕比以往更深了,幾乎有了堅硬而凜冽的意味,讓人想起生生剔去了血rou之后凸顯出來的支離白骨——并非不疼,但疼過之后,所能余下的也就只有這樣近乎殘忍的冷硬了。她不由倒退了半步,突然發現已無話可說,就連胸中的憤怒也不知究竟是針對旁人又或是僅僅是因為無能為力的自己。 陣法中央,空氣中的擾動一點點變得明顯起來,就連修為最低的小修士也能夠感覺得到了,驀地,也不知是從哪里爆出“噗”的一聲輕響,像是什么東西漏了氣,在場的許多年輕修士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一股不知來處也不知去處的森然寒意幽幽地浸透了每個人的脊梁骨,又或者是原本存于丹田之中的煦暖真元在不知不覺中被令旗的力量抽走了一般,一時間仿佛有無數條冰冷而滑膩的蛇在四肢百骸之中瘋狂地游走。 縱使姜云舒境界已不輸任何一個元嬰大修,也仍然被這股難以形容的寒意激得頭皮一炸,猛地回過神來。 對于種種異象,陣眼處的辛夷與姜萚首當其沖,此時已是面色死白,活像是兩尊了無生機的石雕,只有鬢邊滲出的幾點冷汗還昭顯出一點生命的跡象,而在他們周圍,越來越濃郁的死氣也不曾放過任何一個入陣之人。 “不……”姜云舒終于找回了聲音,“不該這樣的,這太……” 她剛說半句話,就發覺自己聽起來像是一只快被掐死的鴨子,忙清了清緊繃的喉嚨,在震驚之中試圖讓自己的話顯得更有條理一些:“我不是說這法子不對,但是太倉促了,這陣法涉及幽冥之事,那時弟子等人曾有種種際遇,也對此有許多猜測,只要再有一點時間,說不定能找到別的辦法……” 她努力地搜腸刮肚,想要說服對方,可丹崖面上卻始終不見喜怒,平平截斷道:“但是沒有時間了?!?/br> 姜云舒的話音戛然而止。 丹崖看了眼面前的晚輩,嘆息一聲:“我知道你想要讓我做什么,但你想過沒有,若是平常,傷十指與斷一指,自然會選前者,但如今……” 如今這本該理所當然的選擇卻并不明智。 祭鼎不過是開始,后面還…… 姜云舒倏然睜大了雙眼,死死咬住嘴唇。 確實,舍生取義已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尤其在這樣的時候……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姜云舒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她緊攥的雙手上,骨節漸漸泛起青白。 終于,她猛地仰起頭,注視著丹崖,極艱難也極沉重地念出一個個名字,有些她無比熟悉,還有些與她僅有一面之交,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都并沒有任何不同:“……左師,黃朗,左紹元……杜商,虞停云,盧質,綠綺真人,懷淵師叔祖,還有……清桓?!?/br> 丹崖神色微變。 姜云舒的身體開始無法自控地顫抖,卻不肯停下話語:“已經有太多人離開了,是啊,求仁得仁,如果一人死能換千百人生,那么死何足惜!可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可是,師叔祖,你我也同樣明白,他們執戈披甲絕不是為了求死,更不是為了讓我們在今天也步上他們的后塵,若說他們的犧牲有什么意義,那唯一的答案就只是為了守護與挽救,是為了讓我們、讓更多人還能夠擁有活下去的機會!而這樣的機會,明明還有可能抓住,為什么您要主動放棄呢!” 最后一句話如同利刃,在丹崖波瀾不驚的表情上猝然劃開了一道口子,在一瞬間清晰地顯露出了底下深埋的悲意,他瞳孔驟縮,猛地轉過身去。 “……天地之大德曰生?!辈恢獮楹?,他無來由地想起了這句話。 又或者,他們一輩子都在證實著這句話,每一個人都不例外,無論是用孕育維護,用拯救,還是用犧牲。 姜云舒眼前有些模糊,從許多年前開始就一直糾纏著她的挫敗與無力感再度蔓延上來,帶著讓人窒息的眩暈,她咬牙道:“我知道并非明智之舉,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我想要試一試,并非是為我自己安心,而是為了死去的同袍,也為了他們拼死挽救下來的生命!” 她在他背后慢慢地跪下來:“求師叔祖讓我試一試?!?/br> 丹崖默然良久,就在姜云舒以為永遠得不到回答了的時候,他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