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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舒瞳孔收縮,輕輕“咦”了一聲。 但驚訝并未耽誤動作,在她左腕,一抹淺色印記倏然亮起,如同暗夜螢火。 而下一刻,這一點螢火便悄無聲息地散落開來,飛快地纏結成了一道光網,阻住黑蟒攻勢。她眼都不抬,右手五指繃緊成掌,順著左腕平推過去,不過剎那,原本清亮的“螢火”就陡然變了個樣,光網一下子沉寂下來,近乎墨色的烈焰順著夕風散開的絲線攀爬燃燒,門窗灌入的夜風助長了火勢,火舌如有靈性地揚起了頭,大片大片地鋪展開來,在風中獵獵作響。 誰也沒想到,看似猙獰兇狠的黑蟒僅僅張牙舞爪了一瞬,就嘶鳴著被火焰吞噬殆盡。 不獨蔣二,門邊窗下五個不速之客全都驚呆了,一時間怔立原地,連逃都忘了。 姜云舒盯著嚇壞了的男人瞧了一會,突然歪起頭,右手隨意一抬,窗下三個男人便無聲無息地倒下了兩個,只剩下最初猶豫不定的那人驚叫一聲,踉蹌退了老遠,忽然反應過來了什么,慌忙扭頭就跑。 她這才轉過臉來,嫣然一笑:“你看我像是會被兩條小蟲子弄死的廢物么?” 小蟲子? 蔣二沒空去探看院外藏頭露尾的那群幫兇,茫茫然與僅存的同伴對視一眼,卻被對方眼中的驚恐驚醒,不及細想,慌忙“撲通”跪倒,膝蓋骨與堅硬的地面撞出沉重的聲響。手中殘符像是在頃刻間就變成了燙手山芋,讓他不敢多捏一瞬,蔣二連忙一甩手,把符紙遠遠拋開,冷汗涔涔而落,隨著不停叩頭的動作洇濕了一小片地面。 只聽他哀聲大叫:“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死不足惜,只怕臟了殿下的手!求殿下高抬貴手,小人……不、不對,罪人必定粉身碎骨報答您老人家??!” 他倒是識時務,明白己身生死懸于一線,便毫不顧忌臉面,當機立斷地哀求起來。聲嘶力竭之余,忍不住偷偷抬眼覷向姜云舒的表情,見到姜云舒略顯淺淡的雙唇微抿,下頜線條隨之繃起,心中不禁一翻騰,卻聽對方輕描淡寫道:“‘殿下’?這又是怎么說的?” 蔣二眼珠子一轉,疑惑頓起,直覺抓住了一點端倪,但尚未想好如何試探,就聽姜云舒又輕笑道:“不說就算了?!?/br> 她又一抬手,蔣二身邊那個瑟瑟發抖的瘦小男子就一聲不吭地癱倒了下去,堅實的身形與窗下兩名死鬼一般,須臾便化成了飛煙,再無跡可尋了。 姜云舒似乎有些惋惜:“哎呀,打偏了?!?/br> 視性命如草芥,自己做來尚未覺得如何,可看到別人施為,卻是驚心動魄。 蔣二周身猛然僵住,一口氣沒提起來,只覺心肝脾肺都像是被灌了冰水,而這冰水脹滿了,便變成了冷汗,止不住地從渾身每個毛孔里滲出來。他頓時消了討價還價的心思,戰戰兢兢伏地,飛快地顫聲應答:“爭王令一出,天下梟……英杰紛紛稱王,彼此征伐,只求一統江山,登基為皇……” 他語聲一頓,硬生生扯出了個諂媚的笑臉:“不過那些都是假的,殿下您才是天命所歸!來日必定成就千秋偉業,名垂……” 或許是想起來,這些稱王稱霸的,不少都是修家一脈,眼前人也不例外,自個兒就“壽與天齊”了,實在沒有必要為了把名字篆刻于青史之上就先去死一死,于是連忙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姜云舒垂眸再度打量他一番,頷首道:“原來如此?!?/br> 她想了想,又問:“你們拿著的符和小刀子,都是誰給的?” 幾個“開黑店”的孤魂野鬼,最多就是孔武有力些,斷然沒有自己制備法器的手段,蔣二自知性命捏在別人手中,不敢欺瞞,有問必答:“是十幾年前,有一位、一位修家贈予的。他兵敗重傷,逃到我們村子里的時候就剩了一口氣,為了謝小人收留,這才……” “哦,是么?”這種漏洞百出的說辭,也就騙一騙滿腦子漿糊的村夫才好,姜云舒是不信的,但她卻不再追問,思忖片刻,若有所指地笑道,“十幾年前?要是我沒猜錯,大概是十四年前吧?” 蔣二大駭,沒想到她竟能猜出準確時間,心頭愈發驚疑不定,此般神色落于姜云舒眼中,便算是確認了。 而這驚疑也只一閃,就聽門扉吱呀輕響,有輕淺的腳步聲在他身后止住,隨后一個溫潤卻仿佛染上了夜風寒意的聲音響起:“都處理干凈了,未沾人命的,我也留了他們一條性命?!?/br> 蔣二聽得毛骨悚然,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起,屋子角落里那個護在阿良身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他想要回頭去看,卻忽然覺得脖子沒有什么力氣,竟連簡單的一個扭頭的動作都無法完成,一陣從未有過的恐慌倏然遍布了他的胸口,他想要呼喊求饒,卻只聽見喉嚨里發出不成調的“嗬嗬”聲。 下一瞬,沉重的尸身倒地。 姜云舒面無表情地看了眼這具新喪的尸體,等到他也同樣化成了飛灰,才“嗯”了一聲:“你的傷還好么?” 盧景琮眼中浮起一抹暖意:“別擔心,我沒事?!?/br> 姜云舒低低舒了一口氣,忽然道:“那兩條‘蛇’我曾在人間見過?!?/br> 盧景琮驀地一驚:“見過?” 姜云舒看著他,微微笑起來,嘴角卻勾著肅殺:“昔日寧蒼城破之前,城中曾有修者被邪術轉化為怪物,便是此般模樣,分毫不錯!” 第158章 慶城 時間點滴過去,長夜將近,紅月血銹一般的顏色逐漸淡去,只剩了天邊一道淺淺的印子,融在紫黑的天幕里,而另一邊天地交接之處,開始有慘白而朦朧的光艱澀地浮上來。 杳無人煙的荒野之中,白色的沙土上,同色的殘雪匯集,在漫長的冬季里被凍得堅實了,陣陣曉風拂過,卻帶不起一片雪花。 “噗”的一聲,一片臉盆大的雪窩上突然被按下了個小小的腳印,狀如梅花。 踏足其上的小獸飛快地收回前爪,被凍著了似的抖了抖,跌跌撞撞地回頭瑟縮了幾步,卻又停住,似是想起了什么,猶豫了一下,再次折返,小心翼翼地繞過了雪面,踩著白土往前奔跑起來。 一個略帶驚訝的男聲在小獸后方響起:“姜前輩果然馭獸有道!” 他旁邊的人微笑低眸,搖頭道:“是小萌自己天賦異稟,我何德何能,能馭神獸?!?/br> 說話的正是姜萚與沈竹塵,他二人運氣也是不濟,與眾人失散之后,便一齊落到了這片莽原之上,御劍飛馳了快一整天,仍未能走出荒野,直到一刻之前,一直蟄伏在姜萚懷中的小萌突然抖了抖耳朵,竟顯出了寄居人間數百年都從未有過的精神頭來。 姜萚自幼修習馭獸之道,見狀便猜到它的意思,這才放任它跳下地來,像模像樣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