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77
的名字一個接一個地從腦子里浮現出來,每默念過一個名字,心中那點迷障似的妄想就淡薄一分,最終在近乎殘忍的清醒中煙消云散。 心緒收攏回來時,已聽月暝祭司提起了瘴林尸骨之事,將曾派人說與丹崖之事重復一回,他又道:“我命十巫用各種方法推測那些人的死亡時間與年歲,最終得到的結論是——” 姜云舒眼神倏地一凝,像是預料到了接下來的話。 果然,月暝祭司正色道:“大約三十年前。他們降世的時候,大約都在三十年前,與你恰好相同?!?/br> “所以呢?”真的將這些話聽入耳中,姜云舒反而平靜了下來,哂道,“就算我真的是從‘浮屠川’歸返的魔徒,又能如何?” 可惜了,她神魂之中蘊藏的一點魔種,早在幼年就已經封印,此后更是經太虛門長老之手,徹底剝除殆盡,便是以巫者之能,也沒法子從根本不再存在的東西里面探尋出想要的訊息。 月暝微微一嘆,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搖頭:“這對你并非壞事——你難道不覺奇怪,瘴林兇險,為何那些人卻偏不肯多等幾年,待到修行小成再來嘗試?” 這確實是個好問題。連盧景琮這個自覺不該旁聽的,都忍不住目露疑惑。 月暝十分盡職盡責地解釋:“因為他們注定活不過半甲子?!?/br> “注定”!又是“注定”! 姜云舒驀地抿緊了嘴唇,把心中突然騰起的莫名煩躁與憤怒壓下去,她的整個人生都已經被這兩個字攪得七零八落,沒想到居然還沒完,什么遭了瘟的“注定”,簡直就是一場令人作嘔的鬧??! 月暝卻不動聲色:“以魔元強行喚醒前生記憶,逆行陰陽,對人體有害無益,時日越久,傷害便越難以彌合,如此算來,你雖然遺忘了本來的目的,又何嘗不是因禍得福?!?/br> 若不然,便也沒有如今的她,而僅僅是在瘴林之中再添一具枯骨罷了。 姜云舒愣了愣,沒想到還有這一層緣故,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聞言沉默一刻,便緩和了語氣,自嘲道:“雖然這么說有些混賬,不過,還好我生做了父親的女兒,才能好端端活到現在?!?/br> 也才能有幸遇上了…… 看起來,這天道雖然不比盤古大神所開辟時那般清朗仁慈,卻終究沒有污濁到見不得人世殘留一點好處。 但凡沒有“入極”,便終有變數,終有希望,他們所孜孜以求的,便不會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的笑話。 見一斑而知全豹,姜云舒一念及此,忽然就釋然了,笑道:“所以,祭司大人到底有何吩咐?” 她潛藏在平靜與漫不經心底下的憤怒與戾氣像是在須臾間就被撫平了大半,月暝祭司雖目不能視,卻比許多人更加敏銳,他暗暗松了口氣,肅容道:“姜氏手中那份破界之法,乃是魔徒相贈,因此,此物所在,或許也只有同為魔徒之人才能夠尋得。我知此事不易,但仍希望你能立即啟程再去姜氏遺址一次?!?/br> 當初那場大火蕩平了姜宅的一切,甚至連同后山上的祖墳也未能幸免。 但也正因此,反而讓人疑心,盤踞其中多年的邪修并未曾找到百草典正本,也就是破界之法的所在。 不待再細陳利害,姜云舒就爽快地點點頭:“行啊,這事宜早不宜遲,我一會就出發?!?/br> 她答應得太輕易,旁邊兩人都沒能立刻反應過來,怔愣間就聽她猶在不解地咕噥:“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拐彎抹角這么久……” “這……不算大事?”盧景琮下意識道。 到如今,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旬陽城姜家對于姜云舒而言,遠不僅僅是個少年時的住所,更是她涉入這一片混亂的泥淖的起始,也是她與再不能相見的那人緣起的地方。 她現在卻笑著說,不算大事。 姜云舒略一思忖,也明白過來了,搖頭失笑:“真不算大事——這天下,他走過了那么多地方,難道我每經過一處都要觸景傷情地折騰自己不成?” 她眨眨眼:“他教了我那么多,為我做了那么多,從最初的相遇,到最后的時刻,都在為我著想,若這一切到頭來卻讓我變成了個自怨自艾的可憐蟲,他還不得氣瘋了!” 說著,又不禁笑了起來:“唉喲不成,我簡直能想到他氣得要命、指著人罵的模樣了!” 是啊,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他的樣子,素衣灰發,眼簾半垂,懶散中微含嘲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模樣??v然他已經沉睡于冰冷的黃泉之下,可過去的一切卻未曾因此而失色半分,那些共度的時光,無論何時想起,都依然那么溫暖而明亮,明亮到足以照徹她漫長的一生…… 姜云舒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哎,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去準備了,我爹那,還有十二哥,綠綺前輩他們……都得去說一聲,免得讓人擔心。哦,對了,我辦完了事要去一趟抱樸道宗,若找到了東西,就放在那好了,你們去取也方便?!?/br> 她沒明著說接下來的安排,但聽者卻已經明白,她這是不打算再回巫地了。 盧景琮:“承明……” 姜云舒沒理他,沖月暝祭司攤手。 月暝:“……” 方才不還信誓旦旦的不要么? 姜云舒笑吟吟的:“我只說不散功,又沒說不參詳參詳老祖宗的心得體會,有好東西不要,你當我傻?” 她拿了玉簡,塞進青玉環里,轉身就跑,生怕對方反悔搶回去似的。 盧景琮在后面追了好一會,才見她停下來,有點不好意思地雙手虛握,小小做了個揖,小聲解釋:“你別生氣啊,我方才……咳,有點怕萬一回頭看一眼,就又不想走了……” 荒山野嶺,便是回頭,也只是一片草木蕭疏,唯一不同的,便是其中孤零零的一座新墳罷了。 盧景琮只覺心頭重重一頓,撞得胸口生疼,卻什么話都說不出,連早時預先一字一句精心想好的安慰之詞,都蒼白無力得可笑至極。 良久,他只能艱澀叮囑:“世道混亂,便是西北相對安穩,你也不可掉以輕心,萬事以保全自己為要!” 姜云舒本來在低著頭慢騰騰地撥弄腳下的石子,這時卻像是從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里品味出了什么與眾不同的滋味,倏地抬了眼,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直到對方臉上強作的鎮定快要撐不住了,才“撲哧”笑起來:“怎么,我嫁了人,便是‘朋友妻不可欺’了?連和我好好說話都不會了么?” “……” 盧景琮沒防備,冷不丁被噎了一下狠的,半晌沒緩過來。 姜云舒這才心滿意足地擺擺手,終于正經了點:“行啦,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別擔心,我會好好的。走了??!” 并沒有正兒八經的依依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