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80
受得厲害。 大約是盧家閉門謝客太久,讓他們有勁沒處使,這會好容易見到兩個不長眼的大活人從門里出來,當然不肯輕易放過,不過一愣神的工夫,便有兩個四旬上下的婦人帶著幾個蹣跚學步的娃娃哭喊著撲了上來。 其中一個小娃娃三四歲的模樣,大概已懂了點事,趁人不備便抓了一手鼻涕要往葉清桓身上抹。 姜云舒愣了愣,突然“撲哧”笑了,眼疾手快地拎住那小孩的后領把他給提了起來,扔回他家大人懷里,轉頭戲謔道:“你也有今天!人家這是拿你當軟柿子呢!” 葉清桓尚未答話,被扔了一身熊孩子的婦人已經發現行動上似乎討不到好處,順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放開嗓門大哭道:“鄉親們都來評評理啊,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了!” 許是半途發現王法管不了修家的事,哭聲便硬是拐了個彎:“我家好端端的閨女要星星不敢給月亮地養了十八年,還沒出嫁就活生生地讓人給逼死了!我這當娘的心哪……” 她猛喘幾口氣,指著身后一棵掛著白練的大樹,蹬腿哭道:“姓盧的喪盡天良,看上我閨女長得好就把她給糟蹋了,可憐我閨女都訂親了??!女兒啊,你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啊,你怎么就為了這么個禽獸把自己吊死了!你就算嫁不出去,娘也寧可養你一輩子??!” 這婦人震天的哭聲未落,她旁邊年紀相仿的團臉婦人也跟著抹淚:“親家母你這是怎么說的,要怪都怪姓盧的傷天害理,咱們兩家知根知底的,哪會不知道慧娘是個好姑娘,難道我還會嫌棄她不成!唉,慧娘你怎么這么傻??!” 比起那個“慧娘”的親娘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這未來的婆母倒還顧及幾分臉面,未曾撒潑打滾,只是邊拭淚邊攀在棺材邊上抽泣。 姜云舒眨眨眼,暗中捅了葉清桓一下,示意他看過去。 那婦人雖趴在棺木邊上,卻像是忌諱什么似的,身體下意識地往后仰,連眼神也始終飄忽不定,不肯真正碰到那張冰冷的死人臉上。 葉清桓只不耐煩地一搭眼,便嗤笑了半聲,一甩袖子走了。 鬧事的人哪里肯讓他走,見勢飛快地圍了過來,十幾個仿佛死了個祖宗似的披麻戴孝的男人口中怒喝不止,手持棍棒鐵耙堵在門口四周,大有一副“敢走就打斷你的狗腿”的氣勢。 旁邊自然還有好些圍觀湊熱鬧的街坊起哄。 姜云舒無奈地想,這位慧娘姑娘輩分倒是大,一朝西去,竟能驚動這許多她生前都未必見過的孝子賢孫。 她摸了摸腕上的青玉環,正準備把這出鬧劇了結了,便突然聽葉清桓淡淡道:“我不是盧家人?!?/br> 她一怔,覺得這種示弱的話十分不像他的風格。 果然,下一刻,他便說道:“所以,我也沒他們家的好脾氣。你們,碰我者,死。擋我者,死?!?/br> 他語氣并不嚴厲,甚至久病之下連聲音都有些弱,但兩個“死”字輕描淡寫地一出口,圍在周圍的人臉色就都變了,仿佛作威作福地欺負小貓的頑童不小心從貓窩里掏出來了只暴怒的老虎似的。 他說完那幾句話,便攏袖慢慢地往前走,眉眼依舊微微低垂著,并不去看四周的人群。 他每走一步,人群就退開一點。 有人不小心踩到身后人的腳,踉蹌著摔倒在地,引發了一點小小的sao動。 葉清桓漫不經心地偏頭看過去,將起的波瀾立刻像是被潑了大桶冰水的小火苗似的,連縷煙氣都沒冒出來就熄了,幾個人僵硬地或坐或立,連大氣都不敢出。 直到走出去了好遠,姜云舒回頭還見到那幫人噤若寒蟬,數日來經久不息的哭鬧聲愣是一絲不聞。 她笑嘻嘻地說:“哎喲,‘碰我者,死,擋我者,死’?師父你好大的威風哪!” 暴虐成性的葉清桓大魔頭便無所謂地嗤了聲:“那群傻貨一身蠻力,我現在這樣,十個擱一塊也打不過他們一個,也虧得他們信!” 說著,還十分應景地咳嗽了幾聲,好像果然病入膏肓了一般。 姜云舒覺得簡直沒眼看。 當晚返回的時候,大門外的苦主們仍是老遠就收了聲,戰戰兢兢地目送兩人進了門,原本哭鬧得最狠的死者親娘,這會兒更是恨不得把全身都藏到棺材后面去,讓人看著可笑至極。 本來兩人并沒把這幕鬧劇往心里去,比起別人家的私事,反倒是不久之前的那場守城之戰和至今還在半路流離的數萬百姓更讓人掛念。 正好剛剛祭奠完逝者,葉清桓便又提起了這個話題,問道:“你可知道左家的那個傻小子,叫左……左什么……” 姜云舒接道:“左凌?!?/br> 葉清桓皺皺眉:“對。你知道他的去向么?” 姜云舒回想起當夜的兵荒馬亂,不由也心底發沉:“他跟著護送百姓去了,這會兒若沒有意外,應當還與雁行師伯他們在一起?!?/br> 如今葉清桓算是個徹頭徹尾的廢人,連一絲靈力都動用不得,就只能靠姜云舒偶爾與各處通傳消息,偏偏她和雁行從來都看對方不順眼,自然也就不會有閑心多聊家長里短。 葉清桓知道這事,卻無能為力,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他想了想,又問:“左師呢?” 姜云舒嗓子忽地緊了下,半晌才穩了穩氣息,干巴巴地說:“他不在了,我親眼見過他的尸身?!?/br> “死了?”葉清桓茫然地轉過目光,像是剛聽到了個不知所謂的笑話,“他生性機敏,更有靈寶護身……” 不知為何,姜云舒忽然有點不敢與他對視,她舉手遮住眼睛,輕聲說:“左前輩是為了救護曲蔓才殞身的?!?/br> 葉清桓:“……” 他沉默良久,忽然說:“這就對了,難怪我覺得他與紹柔相像?!?/br> 姜云舒神色黯了黯,識趣地沒問“紹柔”是誰,走到他身后,有一下沒一下地給他揉著太陽xue,一邊把戰后她見到的種種情景都慢慢講了一遍。 葉清桓抬手反握住她的手指,可接下來卻沒了動作,只是一徑沉默。 就在這時,有敲門聲響起。 姜云舒要往門口走,手卻還被攥著,葉清桓突然遲疑道:“我若收他為徒,你……” “……”姜云舒一愣,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左凌那呆貨,萬分糟心地看了他一眼,“你都自顧不暇還收徒弟”和“那以后他是管我叫師姐還是師娘”兩句話爭先恐后地搶到了嘴邊。 可下一刻,她就想起了那個夜晚左紹元臨行前懇求似的眼神,還有葉清桓狠心的“視而不見”。 如同其他所有舍生赴死的修者一樣,就算是這么個早該耗盡壽元了的瘋瘋癲癲的老頭子,最后僅存的托付也不過是家中一點可堪造就的血脈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