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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講給人聽,好在雖然葉清桓與左紹元兩人一個心情激蕩、一個腦子有點不對勁,一時都沒留心,但雁行還算清醒,此時已回過味兒來,覺出不妥,當機立斷地止住了這番作死的對話,直到一行人進了左家內苑安穩之處,這才重新聽左紹元講起當年種種。 便聽他如同凡俗中一抓一大把的老糊涂似的,顛三倒四地說道:“公子該記得,當年我家折損不少,長輩盡數隕落,就只剩下堂姐與我尚能勉強頂立門戶……” 葉清桓默然,當初之事他也有所聞,左氏本是黃帝后人姬氏的家仆,只是后來姬氏人丁凋零,到了只剩下姬雁函一人之后,便被放出去自立門戶。 左氏就像是個用來凸顯鐘浣這白眼狼的對照一般,世代忠心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自己的小日子過了許多年,突然聽聞姬雁函舊疾有了治愈之法,便自告奮勇前去尋藥,可惜其中一味靈藥難得,為此差點在奇險之地滿門傾覆,除了左紹元姐弟幸存以外,就只剩了留在家中的十來個孤兒寡婦,偏偏左氏又有骨氣,將千辛萬苦得來的藥送到之后,不為獎賞、不求庇護,只在姜家與姬雁函的一再堅持之下,才領了幾樣法器靈寶回家去了。 葉清桓一想起這茬事,方才的滿心怒氣就倏然消了大半,不由也黯然唏噓起來。 左紹元并沒有挾功的意思,不僅如此,反而還像是有些自責,垂首囁嚅道:“我與堂姐回來就閉關了,知道姜家有異時已經太晚……堂姐放心不下,帶領兩個弟弟前去查看,卻……卻只傳回了一句語焉不詳的消息,就被截殺了……” 葉清桓心底一沉,訝然道:“紹柔死了?!” 兩千多年過去,若沒能修成仙身,自然早該死了,可他卻從沒想過那個被姬先生譽為仙途奇秀的左紹柔并非是死在天道苛責下,而是早早隕落于人間的鬼蜮伎倆之中。 左紹元也不知是耳背還是太過沉溺于自己的回憶中,并沒有回應這句問話,仍自顧自說:“我就知道,主人肯定是出事了——突然舉族閉關參悟……嘿!姜家這樣的大族怎么會用這樣劍走偏鋒的蠢法子悟道!傻子才信!我也該去親眼看看的,我該去的,可我卻逃了……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眼看著他的瘋病又要犯,葉清桓迅速截口道:“后來呢?” 這短短一句問話比咒訣還靈驗些,左紹元的嘟嘟囔囔被一下子堵了回去,他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由恍惚漸漸變得清明,像是終于從一場迷離大夢中蘇醒過來,然而,越是清醒,他衰老臉上的神情就越是苦澀而沉重,半晌才低低地回答:“死了,都死了,之后兩百年,無論我帶著剩下的家人逃到哪里,無論我們如何隱姓埋名……還是死了,只剩下我……” 他說到此,探手將衣襟扯開,露出里面橫貫胸腹的兩道紫黑咒痕,黯然道:“他們以為我也死了……” 左紹元搖了搖頭,掩上衣裳,輕柔而眷念地望了屋外守候的子孫晚輩一眼,嘆道:“之后我當了半輩子過街老鼠,連修行也難以寸進……直到千年前,天底下再沒有了大能者的消息,我才終于敢重回故地,娶妻生子……” 隨著斷續的講述,葉清桓才知道,兩千年來,無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是家破人亡還是顛沛流離,左紹元都從未放棄過對真相的追查,一直到了四百年前,他一雙兒女為承父志而遭人謀害,愛妻也郁郁而終,從此他便神志恍惚,一心閉關續命,以便等到族中再出個能交付重擔的后人…… 可想而知,在“老祖”的殷殷期望之下,左氏后人怎敢不拼命修行,自然也就難免溺愛資質過人的后輩,鬧出種種丑事。 葉清桓不由默然,他算是當年之事的局中人,但就算如此,他也說不清左氏這般明知是飛蛾撲火也要固守一個“忠”字的執著,究竟是癡心還是愚妄…… 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再得了便宜賣乖地品頭論足了。 他仿佛有些窘迫地遲疑了一瞬,將收藏的紅綾再次取出,雖有心想要緩和語氣,可話出口時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寡淡,只是比尋常多了絲不自在:“既如此,你便將它收回去,記得整肅門風,莫要再出今日之事?!?/br> 卻不料左紹元聞言緩緩彎下雙膝,又攀著椅邊滑跪到了地上,搖頭:“公子,家姐已不在人世久矣,眼下又出了這種……老奴不配再用夕風?!?/br> 他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牽強地扯起一點似哭似笑的表情:“何況夕風與姜家姑爺的朝霧本就是一對,還是物歸原主才好……” 葉清桓看了他一眼,眼睫輕輕顫了顫,心里也不知究竟是煩悶還是苦澀,最終卻只干巴巴地說:“朝霧護主,我爹過世前,就已經折得拼不起來了?!?/br> 左紹元一呆,嘴唇張到一半竟不由自主地抖起來,像是不敢再說下去了,葉清桓也沒再堅持,又嘆了口氣,把被不識貨的庸人重鍛得慘不忍睹的夕風收起,翻手取出一對劍來,道:“罷了。你可還記得姬先生當年送到葉家救治安養的雙劍?” 靈樞和素問自然不會輕易贈人,但畢竟與左氏故主有著深厚關聯,此時拿出來睹物思人倒也算合適。 左紹元果然又眼神迷離起來,他再三確認了可以觸碰,這才顫巍巍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攏在劍鞘上,指尖輕柔地拂拭過上頭的雕紋,好半天,喉中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嘆,似悲似嘆地喃喃道:“素問兄,一別數千載,你怎會落魄至此啊……主人說,靈樞娘子一直在等你,你這豈不是要讓她好等……” 正好趕上在城外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小修士進來奉茶點,聽到左紹元神神叨叨地對著一把劍稱兄道弟,腳下一滑,好懸沒把一壺茶全都潑到他身上。 他“哎呦”一聲,想要去扶,卻又差點把杯子甩下去一個,杯子好容易抓住了,單手又托不穩盤子,簡直是顧頭不顧腚。正在他手忙腳亂之際,平展在左紹元面前的劍鞘忽然恰到好處地向前探了過來,不偏不倚地抵住了托盤一角,將盤子歪斜之勢止住了。 小修士慌忙頂著一頭冷汗連連道謝。 葉清桓順勢收了劍,示意左紹元起來,眼光瞟過那紅著臉退出去的年輕修士,隱約覺得有點印象,似乎這沒眼力見的年輕人還曾不自量力地試圖救他,便說道:“你家也不全是廢物,我看這小東西雖然蠢笨了些,但心性還不錯?!?/br> 左紹元連忙舍了素問,驚喜道:“公子是說……” 葉清桓見他又要瘋,神色沉下:“我是說你們家一群蠢貨,好歹這小東西蠢得不那么煩人,你要是有空就好好教養他,別整天琢磨怎么把一家子往死路上領!我娘和姬先生還沒下作到自己死了還要禍害別人的地步!” 左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