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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種軟兵器,便自給自足地把床帳扯了半幅下來,每天在后山桃花潭邊上反復演練,偏偏就是再不碰青陽訣,全當沒學過那么一篇禍害人的東西。 葉清桓入夜和破曉往返時路過桃花潭邊,倒是碰見她幾回,卻只是皺了皺眉頭,便隨她去了。 姜云舒便像個哭了半天依舊沒有奶吃的孩子似的,愈發氣得要命,一不留神靈元外泄,把那半幅床帳給震得比桃花還零碎。 又過了三四個月,帶著首徒外出游歷的雁行真人回了山,當天便湊到了葉清桓的小院子里,兩個人也不知聊什么,整整說了大半夜。 葉清桓便難得地沒去尋丹崖長老,而是在凌晨時敲開了姜云舒的門。 正是星沉月落,日出前最晦暗無光的時候,深秋的冷風從半開的門里灌進來,姜云舒雖不畏寒,但卻最討厭冷,便十分不舒服起來,待瞧見門外兩個男人皆是一副討債的表情,活像對黑白無常似的,便連胃里都開始擰著疼。 她不退反進地邁了出去,反手把門帶上,淡淡道:“師尊與師伯深夜召弟子,不知有何要事?” 她語氣太平靜,反倒讓人一時分辨不出臉上那點沒藏好的神色究竟是過于恭敬還是陰陽怪氣了。 靜了一會,葉清桓忽地輕咳了聲。 雁行這才不情不愿地皺眉問道:“幾年前我就問過你,現在再問你一遍,你愿不愿意改拜我為師?” ——這就忍不下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處理累贅了? 姜云舒心底猛地一翻騰,本來以為早已拋開的那些疼和委屈,在這么一個萬籟俱寂的深夜里忽地就又全都冒了出來,泛到嘴里,全變成了說不出的苦。 她便輕輕地笑起來,很是恭謹地行了個禮:“這怎么行?我們鄉下有句話,狗還不嫌家貧呢,哪有隨便就改換門庭的道理?!?/br> 又轉向葉清桓,輕快笑道:“師尊放心,弟子便是死,也得死在您老人家的門下!” 雁行真人那張本就不見什么暖意的臉便結了霜似的倏然冷下來,低低哼了聲:“你收的好徒弟!若是師父還在,他……哼!” 他沒說完便拂袖而去,姜云舒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么大氣性,明明自始至終最糟心的都是她才對,便嘆了口氣:“師尊要是沒有別的事,請恕弟子先行告退了?!?/br> 葉清桓似乎連日來疲累不堪,連扯淡的閑心也沒有,聞言便痛快地擺擺手放了人,好像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費事。 可姜云舒沒料到,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掉。 那場夜半的對話結束沒多久,便到了一年一度供門中弟子彼此切磋的時候。 因時常有人下山游歷,門派中人未必湊得齊全,加上各人修為及所擅法門皆不相同,便也不曾正式地壘上擂臺,更沒有什么排名嘉獎的噱頭,只是整個十月中,若是有人想要向同門邀戰,對方也應下了的話,便會有師長專門來裁判及監護,如此一來,便與尋常喂招不同,雙方可以全力一展所長、又不必擔心出現嚴重后果。 一時之間,幾乎所有年輕弟子全都躍躍欲試起來,便是當年剛入門的新人也不例外。 姜云舒去旁觀了幾場,見和她同時入門的幾個少年意氣風發,無論是輸了還是贏了的,全都神采飛揚,像是得了莫大好處似的。她忍不住有點羨慕起來,可想想自己拿得出手的,不過是人家用作啟蒙的幾篇煉氣鍛體心得,而這薄薄一層沙土似的基礎上,也只長了根她自己誤打誤撞領悟出來的歪脖子樹,便立刻把心底那點蠢蠢欲動給壓了下去,自慚形穢地兩耳不聞窗外事去了。 但她不去找麻煩,卻攔不住麻煩來找她。 十月底的時候,相互約戰比試的越來越少,該打的都打過了不止一場,惺惺相惜也快到了頭。既然正事做得差不多了,便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動起了歪腦筋,想找個樂子。也不知是誰,這天暗搓搓地從門縫里給姜云舒塞了張戰帖,說是見這位小師妹深居簡出,不屑自降身價與旁人為伍,想來定然是身懷絕技,于是想來討教一二,萬望賞臉,時間地點但憑她定就好了。 姜云舒看得哭笑不得,覺得這人真是吃飽了撐的。 可好巧不巧地,這天葉清桓居然沒睡足一整天,反而半死不活地從旁邊丹房出來了,一搭眼見到姜云舒看笑話似的捧著那張明顯是戰帖的破紙瞧得津津有味,頓時沉下臉:“不許去!” 姜云舒一愣,心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對這傻不楞登的挑釁感興趣了!” 但她還沒來得及說明白,葉清桓那張烏鴉嘴便又補上了后半句:“也不看看你自己骨頭幾兩沉,真不嫌丟人現眼!” 這句正好戳中了姜云舒的心事。她那點憤恨和委屈陡然膨脹了好幾圈,整個人差點沒當場炸了,猛地推桌站起來,那實心的石頭桌子竟被她推得一晃。 偏偏葉清桓從來不會看人臉色,見狀嘖了聲,一點都不給面子地轉身就走。 姜云舒僵硬地戳在原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更是幾乎把那張戰帖給揉爛了。 ——她的喜怒哀樂,她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坎坷,她多年的執念和愿望,她曾經誤生出的幻想和錯付的真心,在他眼里不過全是不值一文的垃圾……她就只是個以后對他有點利用價值的負累罷了! 那破石桌仍在不識時務地來回晃蕩。 姜云舒一把按上去! 等她的理智重新回籠,那張皺巴巴的戰帖已經被重新攤平了。 上面多了兩行字——今日酉初,桃花潭。 姜云舒所在側峰以朱雀為名,上有朱雀閣,不過上一位掌閣長老寒石真人已經仙去數年,生前所收的弟子散居各處,便令朱雀閣附近顯得蕭疏冷清了許多。 桃花潭便在朱雀閣下,潭水清幽,波面如鏡,四周植滿桃樹,一年四季花開不落,灼灼其華,燦若云霞。 姜云舒記得她那把靈樞劍好像有些嬌貴,怕弄壞了,便十分光棍地多系了一條特別長的腰帶,拎著剩下那半幅床帳去應戰了。 她到時,已有不少人到場,或許是這幾天真閑了,居然各路神仙鬼怪都趕來看她這么個無名小卒跟人打架。 再一細看,前來裁判的竟是那位皮相上佳、不笑不開口的無際真人。 姜云舒還沒來得及腹誹,便聽見周圍一陣嘩然,毫不收斂的笑聲把桃林里的鳥都嚇飛了一群。 陸無際也輕言細語地微笑道:“承明師侄,雖是門內切磋,但也畢竟不是玩笑,你這般敷衍了事,只怕……”說著,便瞄向她提在手里的那半幅褪了色的破布,疑惑道:“難道含光師弟還不曾給你備下合用的兵器么?” 周遭剛平息的哄笑便再次爆發出來。 姜云舒在這沒完沒了的嘲弄之中,居然匪夷所思地漸漸平靜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