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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難看的臉色,白蔻猛地咬住拳頭,把剩下的半句話給憋了回去。 那具□□著上半身的男尸一側的肩臂連同半邊腰腹都莫名其妙地不見了,透過創口能清晰地看見里面的…… 白蔻一想到姜云舒可能就這么對著個殘缺不全的尸體呆了大半天,就覺得心疼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慌忙拖住姜云舒的手把她往外拉,聲音抖得隨時要哭出來似的:“六娘你先出去,我、我去找川谷他們來,你別看這個!” 然后她就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一聲空洞的輕笑,腳步不由頓住。 姜云舒緩慢卻堅決地把胳膊從她懷里抽出來,然后自然而然地重新坐回榻邊,眼簾微微下垂,目光專注而柔軟,正對著那具尸體,就好像她眼中的并不是個血rou模糊、肢體殘缺的死尸,而是即將遠行,一生一世再不能見的親人似的。 她這種模樣,白蔻只見過一回,那還是當年在姜沐靈前的時候。 白蔻頓覺毛骨悚然,一下子就不敢出聲了。 但沒過多久,姜云舒就動了。 她看起來神情恍惚,動作也有些遲緩,反而顯出一種別樣的慢條斯理來。她仔仔細細地挽起兩邊長袖,將披散的青絲別到耳后,隨后才輕柔地用手拂過尸體的小腿。 那條□□涸血液染成了黑色的褲子就在她掌心之下毫無預兆地塌下去了一半。 白蔻的精神終于繃到了極限,后背死死地抵在墻上:“他,他他他、他的腿呢?” 姜云舒身形似乎微微痙攣了一下,手中的動作卻沒停下來。 等白蔻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具尸體已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頭顱。 白蔻覺得這一時半刻之間,她的腦子都不夠用了,剛想說點什么,卻瞧見姜云舒全身都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她的腰不堪重負般漸漸彎下去,雙手蒙住臉孔,仿佛在無聲地哭泣。 她別在耳后的長發也隨著這個動作垂落下來,正好落在死去的男人微微凌亂的發絲上,襯著斑駁的光影,仿佛糾纏在了一處。 直到夕陽西垂時,姜云舒才終于攢回了一點力氣,她雙手移開,改為撐在那顆頭顱兩側,同時低垂下頭去。 有那么一瞬間,白蔻誤以為她想要去親吻他。 然而姜云舒直到最終也沒有做出任何有失矜持的舉動,她只是極近地默然凝視著面前的頭顱,好似要透過那雙無神的眼睛看盡他生前每一絲喜悲一般。 最后,她猛地直起腰,抬手輕輕地蓋上了那雙眼眸。 那僅存的頭顱連同萬千青絲一起,便悄然在她手下化為了塵埃。 白蔻直到這時才突然發現,姜云舒并不曾流淚,她的眼眶是干的,清瘦而殘留著些許稚嫩的面容仿佛帶上了一點鋒利的意味。 第18章 18 一切本來都很順利。 姜云舒趁著夜色,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密室中的尸體偷運了出來,經過青陽訣溫養許久的經脈也不再那么畏懼迷心釘散發出的陰寒氣息,只待將尸身上的釘子取出,便可如她希望的那樣讓十七入土為安了。 然而—— 就在釘入氣海的最后一根釘子被拔出的同時,一直以來縈繞在尸體周遭的那股雖稀薄卻生生不息的柔和靈氣倏然消散。 那具宛若生人的尸體仿佛陡然變成了一塊風化了千萬年的石頭,不過是被姜云舒的手指輕輕擦過,半邊肩臂和腰身就在她眼皮底下猝不及防地化為了灰燼。 姜云舒如遭雷殛,雖然明知他早已死去不知多少歲月,可就在那一刻,她卻覺得自己仿佛又殺了他一回似的。 她全身的熱度仿佛一瞬間盡數褪去——她確實知道他最后想要的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但卻不該是用這樣草率卻又殘酷的方式??! 難道那些無辜罹難的姜家冤魂終究還是不愿意原諒她體內流淌的仇人之血,竟連這最后告別的機會都不愿留給她么! 姜云舒就又想起她娘眉眼含笑地說出的那句話,覺得近來她好像越來越頻繁地想起年幼時的事情,想起那些早已經失去了的人??墒?,她想道,她娘說的可能不對,一個人的一生,怎么會是跨越千山萬水和亙古的時光,就只為了和另一個人相遇呢? 那么,若不能相遇呢? 若相逢不過一瞬,還沒來得及品味到那點僅有的喜悅,便被突如其來的分離和苦澀湮沒了呢! 姜云舒忽然就有點恐慌起來,她想,不該是這樣的,如果這世上一切的相遇都只是為了無法挽回的別離的話,那一定是上天定下的命運出了錯! 在她短暫的生命之中,已經失去了她的母親、父親,失去了教她道理的先生,作別了親密的兄姐,甚至連這尚未來得及開始的情愫都無法留住……若是人生就是這般充斥著循環往復的一次次傷心和別離,那么…… 她驀地想道:“若真的只是這樣,這引無數人爭奪或守護的人間,又和鬼哭遍野的九幽泉下有什么區別!” 夕陽已經低垂,屋子中光線漸漸暗淡下來,使得少女的面容亦有些模糊。 白蔻驚疑不定地守了半天,幾次望向越來越暗淡的天光,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今天畢竟是……六娘要去送送三娘么?”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聽見姜云舒低低地吐出兩個字來:“……無常?!?/br> 白蔻一怔:“什么是無償的?” 姜云舒終于抬了頭,心里的驚濤駭浪慢慢地化成了溫柔的潮水。她望向眼前的人,也愣了一下才把這雞同鴨講的對話理順過來,忽地展眉笑起來。 窗邊窄榻上血衣尚在,白蔻從尾骨到頭頂倏地竄起一陣麻,心想姜云舒不是傷心瘋了吧!她方要說話,就見姜云舒搖搖頭:“我是說——算了,你聽不明白也就別去想了,來幫我收拾一下,我去前面露個臉?!?/br> 她說著,便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僵冷的手腳,青陽訣運轉開來,很快便讓她蒼白的面孔回復了柔軟的血色,若是不看雙手山沾著的血跡,幾乎像是在短短一瞬間里換了個人。 此后,直到迎親的步驟全都走完,姜云舒混在喜氣洋洋的人群里,竟也沒顯出半分異樣來,讓唯一知道內情的白蔻白捏了一把冷汗。 反倒是川谷后來聽說了這事,很是慎重地思索了半天,待聽到“無?!眱蓚€字的時候,才長嘆一聲,讓眾人莫要再提此事,被問得緊了,才又說道:“這對她是好事,也算是因禍得福?!?/br> 他話音剛落,就聽姜云舒的臥房之中傳來 “哎呀”一聲,隨后便是噼里啪啦地一陣亂響。 最近被她折騰得連睡覺都恨不得睜一只眼睛的幾個人連忙循聲沖進去,卻見姜云舒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旁邊還落著一把劍。 石斛便沒好氣地擠兌道:“怎么?這把劍咬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