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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一點。柳愈見了,便干脆叫醒他,令他到一旁去休息,自己則披著一件外衫,漫步至廊上。 夜云nongnong,空中無星亦無月。一片雨聲里,隱隱夾雜著幾聲凄涼夏蟲。雨水落至竹葉上,便發出噼啪一陣敲響,軟綿綿的。 柳愈蹙著眉,望著庭院中一桿修竹,面露沉思之色。 今日,陛下又重提了書聯木金族之事。若說上一回,陛下還有與自己商議的意思;而這一次,便只是知會自己一聲。十有八|九,陛下已讓其他心腹著手去做此事了——將木金人放入關內,以令陸麒陽背個里通外敵的罪名。 木金族乃蠻族,生性狹隘,睚眥必報。早先陸麒陽驅逐木金人時,殺盡他們部族戰士;若是木金人卷土重來,保不齊便會心帶怨氣,如前朝一般,屠戮邊關城鎮。 屆時,百姓便會流離失所。 想到前朝初年時,木金人在邊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柳愈面上的憂色便愈深了。 夜風越寒,吹得他衣袖盡鼓起。他于風中立了一會兒,覺得遍體生寒,這才驚覺本不當在這等更深夜重之時出來透氣。于是,便回了書房,走到書案后。 立在桌案前,柳愈手提毫筆,斟酌再三,終于下了第一筆。 ——將軍勛鑒,上欲開關以迎外族。愈恐木金人不日將斥于關北,望將軍重整軍鼓,以應不時。草草不盡,刻祉均安;不得多言,唯望涵諒。 待書罷,他疊起信紙,塞入信奉之中,仔細封好,這才喚醒了在一旁打瞌睡的柳常。 “公……公子?”柳常揉著睡眼醒來,聽得外頭風雨大作,道,“我竟又不小心睡著了么?公子也不叫醒我?;仡^給夫人逮到了,又要連累公子被教訓?!?/br> 柳夫人總覺得柳愈治下不嚴,對仆從太過放縱。 柳愈卻不甚在意,道:“橫豎我也活不了幾個春秋,規矩又做給誰看?你拿了這封信,快些手腳,送到鎮南王府去?!?/br> 柳常聞言,大驚失色,重復道:“鎮南王府?公子,你……你是當真?” “去罷?!绷?,神情淡漠,“雨大夜深,難為你要多跑一趟腿了?!?/br> 柳常接過了信,心里直泛嘀咕。 這大雨和夜色倒是好說,只是公子突然要給鎮南王府送信,那就很令人難以捉摸了??幢菹氯缃竦囊馑?,是要扶個人與柳、宋、季三家作對;那沈家如今是個空架子,軟綿綿的,有些斗不過,陛下還是想要讓鎮南王府與三家互相制衡。在這種情勢下,公子竟要聯絡鎮南王,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更何況,那鎮南王妃還是出自沈家,與公子有過一段不甚愉快的往事…… 柳常嘀咕歸嘀咕,還是快手快腳地出門送信去了。他一路冒雨,趕到鎮南王府時,渾身都已濕透了,手中的信受了潮,也變得軟塌塌。就著淅瀝夜雨,柳??坶_了鎮南王府的大門,將信轉交給了王府管家。 未多久,這封信便遞到了燈火通明的王府正室。 外頭夜雨不絕,屋里卻是一片亮堂干適。真珠簾子半落,掩住榻上半夢半醒的人。一縷淡淡熏煙自小金爐中漫溢而出,香氣輕淺怡人。 陸麒陽抖開這張潮的不像話的信紙,目光一掃,面色便沉了下來。 “怎么?”簾后,沈蘭池支起身子,懶洋洋問道,“出了什么事?” “無事,你休息便好?!标戺桕栆娝惑@醒了,便收起信紙,道:“只不過,我要早些時日帶你去北關了。說不準,后日就要啟程?!?/br> 他總是如此,若出了什么事,總想瞞著她,將一切都偷偷做穩妥了,不讓她知曉。 第74章 監軍關北 柳愈遞信至鎮南王府后, 徹夜未能安眠。天方破曉,下了一夜的雨這才漸漸停了。他索性披衣起身,于窗前徘徊。 今日本是休沐時候, 他不必上朝。思緒泛時, 他便差了柳常去查問二弟柳文的書課。 柳愈自幼體弱,他自知時日無久,便總想著令二弟柳文修成大器,來日好執掌家門。只是柳文卻并不是個有才學的, 于治世之道上亦無什么大見。本應當是考取功名的年紀, 卻連書都不大讀的進去。 每每思及此處,柳愈便益發無言。 柳常去了大半個時辰才回來, 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回稟柳愈道:“我在哪兒都尋不見二公子。二公子房里的丫鬟說,他昨夜徹夜未歸, 也不知道是去了何處?!?/br> 柳愈聽罷,神色依舊淡淡的, 只道了一聲:“知道了?!?/br> 恰在此時, 外頭的門房來報, 說宮里來了旨意, 陛下要柳愈入宮議事。此乃常事, 柳愈并不感到奇怪,匆匆加披了外衫、稍作收整, 便去大門處坐馬車。 待入了宮, 他便直奔乾福宮。 一夜陣雨, 將琉璃瓦洗刷的一片锃亮。朱墻白階,越顯鮮妍明媚。屋檐上尚在滴著殘遺雨珠,顆顆皆似女子耳下明珠。 乾福宮內,一片明光輝煌。 陸子響著一襲石藏青色便服,逗著小金籠里的一只彩皮鸚鵡。那鸚鵡歪著腦袋,豆大的眼珠滴溜溜轉著,口中叫喊著一句“千秋萬?!?。見柳愈來了,鸚鵡扇了扇翅膀,竟改了口:“柳大人千秋萬福!” 陸子響微皺了眉,將一方金邊帕子罩上了鳥籠,轉向行禮的柳愈,淡聲道:“柳卿,昨夜,你與那鎮南王府通了一封書信?!?/br> 這并不是個問句。 柳愈聞言,手掌微攥。 “是?!绷桓纳裆?,慢慢道,“臣唯恐外族入關,會致使百姓流離失所,因而才致信鎮南王府,望車騎將軍能重駐北關?!?/br> 陸子響的眸光微微一沉。 “柳卿,朕乃治天之子。你如此行事,可是對朕有所不滿?”他道。 “臣不敢?!绷?,“只是,陛下有所疏忽,愈為人臣子,不得不表。若疏漏缺隙,則有愧于君?!?/br> 柳愈一席話,說的冠冕堂皇、堂堂正正,陸子響的面色卻愈發陰沉了。帝王一甩廣袖,神色沉沉,威嚴道:“柳卿,你已變了許多?!?/br> 一會兒,陸子響面上浮現出懷念之色:“從前柳卿為人謙謹,行事踏嚴?!鳖D一頓,他面色一改,微怒道,“可如今卻儼然是被喂大了野心,連朕的話也不聽了!” 言語間,頗有咬牙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