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安欣慰大笑，“好，好啊…婉兒，到死都會陪著我，陪著我…”

    辛婉戚戚一笑，對顏嬤道：“顏嬤，天亮就派人去陵園，把我給自己備下的那具棺材抬出來?！?/br>
    ——“婉兒??？”薛少安錯愕驚呼，“為什么？”

    辛婉緩緩轉身，眸間噙淚，但卻沒有落下，“侯爺心里只有自己，對紫金府的恩人都能狠下殺手，想到死后會和這樣的人同xue安葬…婉兒心里怕的慌…”

    “不是，不是！”薛少安沙啞吼叫著，“我心里只有你，只有你！別抬走石棺，顏嬤，不準去！”

    顏嬤低低抽泣，沒有遲疑轉身就要照著辛婉的吩咐去做，薛少安一手撲空，喉中發出凄厲絕望的叫聲，迎著初升的紅日，薛少安突然噴出一口黑血，重重暈厥在竹榻上…

    第180章 局中人

    顏嬤低低抽泣, 沒有遲疑轉身就要照著辛婉的吩咐去做，薛少安一手撲空, 喉中發出凄厲絕望的叫聲, 迎著初升的紅日，薛少安突然噴出一口黑血，重重暈厥在竹榻上…

    雍苑里，薛少安睜開眼，他看見辛婉少女時的面容, 就是病中自己推開軒窗，一眼看見的那張臉, 她臉上滿是無憂的笑容, 笑聲歡暢悅耳, 她盈盈看向自己, 沒有對這個病弱少年的憐憫, 她對薛少安笑著頷首，忽的想起也許這少年就是薛家的大少爺，趕忙提起長裙, 對少年屈膝行禮, 臉頰微微泛著紅潤。

    ——“你是誰？”薛少安撐起身，怔怔發問。

    ——“辛婉, 我叫辛婉?！?/br>
    ——“辛氏馬場的人？辛婉…婉婉動人一笑間…好聽的名字?！?/br>
    辛婉俏然一笑, 如小鹿般輕盈跑開，笑聲如鈴聲悠蕩，回漾在薛少安的耳邊。

    “你是誰…”

    ——“辛婉, 我叫辛婉?！?/br>
    “婉兒…”薛少安露出蒼然的笑容，朝漸漸模糊的那人伸出手去，“不要離開我?！?/br>
    辛婉托起薛少安冰冷的手，貼在自己濕潤的臉頰上，“不離開你，永遠都陪著侯爺?！?/br>
    “你真傻?！毖ι侔财D難擦拭著辛婉滾熱的淚，“婉兒，你真傻?！?/br>
    薛少安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床邊的人是辛婉不假，她眼中含淚也不假，只是，她對自己所作所為的痛惜，直白定格在臉上，到了這一刻，也求不得她對自己的原諒。

    辛婉知道薛少安大限將至，低沉喚道：“瑩兒，燦兒，你們過來?！?/br>
    薛瑩和楊牧走到薛少安床邊，攜手跪在地上，薛瑩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拉住了父親的另一只手。

    薛燦走出半步，櫟容卻沒有跟在他身后。

    ——“阿容?！毙镣衤曇纛澲?，“我知道你不會原諒侯爺，但人之將死…”

    櫟容咬緊唇角，倔強的仍是不肯上前，“薛燦，紫金府對你有恩，薛少安也沒有虧待你，爹說做人做事最重一個義字，我和爹不怪你去送他最后一程，但我絕不會跪拜這個人?！?/br>
    薛少安聽在耳畔，嘴里發出嘶嘶的聲音，似是在笑，又似在嘆息。

    “他真是要死了…”搖光抱肩低語。

    “我等了二十多年。我原以為，薛少安若真一命嗚呼，一定是我最快活的事?！鼻f子涂自嘲拂蕭，“可為什么…我卻一點兒也不快活？還是辛婉原本就不屬于我，我執念半生，困住所有，卻直到今天才解開了這個死局?！?/br>
    “你我都是局中人?！睋u光觸向莊子涂從不離身的青玉簫，“我真好奇你這支蕭，給我看看?！?/br>
    莊子涂笑著大方遞去，“這可是當年叱咤江湖的第一神器，無相青玉簫。到了我這輩，你是第一個除我之外摸到玉蕭的人?！?/br>
    “有這么稀罕？”搖光故意裝作不屑，摸過青玉簫的洞孔，貼近唇邊吹出一聲蕭響，可那聲音也忒刺耳，搖光頓時紅臉，把玉蕭塞回莊子涂手里，“也沒什么意思?！?/br>
    “哈哈哈哈…”莊子涂低笑著接過玉蕭，凝看搖光微紅的俏臉，又悄悄垂下頭去。

    薛燦也單膝跪在薛少安病榻邊，七年收留的重恩，傾力扶持的義氣，他不能忘，哪怕他再怨恨這個殺了自己岳父的男人，也沒法抹殺他和紫金府對自己的恩義。他怪薛少安，卻必須銘記辛夫人的撫育，薛瑩的教導。

    ——“侯爺放心，我薛燦在此立誓，有姜國一日，就一定會善待紫金府，薛家重恩，我永世不忘?！?/br>
    “薛…燦…”薛少安喃喃著，“你是姜…未…姜國匡扶…就不會…有薛燦…這個人了?！?/br>
    “紫金府予我有再造之恩，不論何時，我都不會忘記我叫薛燦的日子?！毖N俯身叩首。

    薛少安艱難點頭，又意味深長的看向楊牧，他已經太累太累，已經無力再說太多話，楊牧看出他的意思，重重點頭道：“爹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娘和瑩兒，也會守著紫金府的?！?/br>
    薛少安唇角帶笑，強睜凹目定格在辛婉的臉上，“婉兒，你該是…不會原諒我了…”

    辛婉沉默無聲，只是緊攥薛少安越來越冷的手心，強忍著眼中的淚水。

    ——“二十多年的夫妻，就算你心里再怨念我，看在，看在…薛家傾力扶持姜國皇裔的份上…我…要你…答應我三件事…”薛少安瞳孔開始渙散，每一個字都在耗去最后的氣力，見辛婉沒有答應的意思，薛少安咬牙又道，“婉兒最重恩義，你一定，要答應我?！?/br>
    “你說?！?/br>
    薛少安吁出濁氣，“紫金府所剩烏金，都可為薛燦立國所用…金銀救不了櫟老三，也救不了我…”

    辛婉抽泣點頭，薛少安手背骨節爆凸，狠命又道：“我深愛婉兒，我死后，既然無望和你同xue，但…但你每年都要來拜祭我…不準哭，不要哭…我最懷念的…還是初次見到的婉兒…”

    “我…答應你?！?/br>
    薛少安欣慰一笑，喉中發出提不起的粗喘，他還要說出最重要的囑托，“最后一件…最后一件，我死后，婉兒無須守大喪…韶華珍貴，你已經…在我身邊蹉跎多年…既然無法原諒，我不想…再用恩義困你半生…婉兒可以改嫁…”

    ——“侯爺！”

    “聽我說下去…”薛少安握住辛婉的手，用盡氣力半抬頭顱，“跟著莊子涂吧?！?/br>
    莊子涂玉蕭頓手，恍然難以置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