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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地長大,本該如同聶諍一樣,頂著一個曠世奇才的名聲長大,然后順理成章地繼承許氏,亦或許,他會誤入歧途,最后長成一個紈绔子弟一事無成也說不定。 然而他的父親,他那位事到如今他已經記不清長相的父親,坐在高高的閣老的位置上,語氣平靜得簡直寒意徹骨: “吾小兒子許策根骨不錯,想必能夠勝任內應一職,諸君以為如何?” 高座之上一片應和聲。 其實沒有誰不知道進入啄木鳥意味著什么,那些每一個關節都能自由轉動的少年殺手,那些近乎癡呆瘋狂的嗜血孩童,即便不能確切知道,那些三閣中的成年人怎么可能想象不出來? 那時候,孤孤單單地站在臺階之下、被三閣之中的諸位議事大臣大量著的那個許策沒有想過這一點,如今這個許策,坐在當初那個高高的位置上,自然不可能不明白——他們從來沒有真的指望過他能活下來,他的父親,還有那些坐在高座上的其他人,都是如此。 一夕之間,那個嬌生慣養的九歲稚子,被換上最破舊的衣服,涂上泥巴,灌下能立刻讓皮膚暗淡、身材瘦削的藥,被丟在了“啄木鳥”經常出沒的地方,果真被啄木鳥的人撿了回去。 他不想回憶那些夢魘,然而回憶卻裹在夢魘深處卻獰笑著撲面而來。事到如今,他其實早就已經不在乎了,那些曾經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痛苦,事到如今不過是這個風光霽月的許策記憶中的一小片陰影罷了,起碼他自己,是這么想的。 那時候,在“啄木鳥”中,他不再是許策,他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身份,更不要提尊嚴這種近乎于奢侈的東西,如同行尸走rou般,努力生存下去,卻還沒有忘記他是要獲取對方的信任。 其實如今想來,那個要活下去拿到情報的信念,說不定恰恰是支撐他在那種地獄中活下去的原因。 活得太像死人的時候,即便是痛苦也化作了活著的滋味,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便不再包扎傷口,由著那些傷口反復崩裂、發炎、愈合,那些無論何時刻骨而來的疼痛,反倒是喚起了他還作為“人”存在的那一部分。 無甚滋味的人生,便縱是酸甜苦辣,哪一種滋味不是滋味呢? 那時候,日子太久,他差不多已經快要忘記了,他是許家的許策,他并不是來成為“啄木鳥”的。 第一年過后,他逐漸脫穎而出,扶著訓練他的師父,同樣也是啄木鳥的領頭人“赤胸”給他送來一個用來協助任務的部下——一個比他矮了大半個頭,看起來神情木訥的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沒有名字?!?/br> “你父母呢?” “我不記得我父母的事情了?!?/br> “伏池那邊的蓮花開了,我叫你阿蓮好不好?” “好?!?/br> “我叫阿策,你記住了,但是不要告訴別人?!?/br> “好,阿策?!?/br> 天底下終于,有一個人還能喚他的名字,還有人知道他是阿策。單單是這么一個名字,竟是讓他有了某種活下去的滋味,作為許策的一切,那些幾乎快要化作灰燼的記憶中的一切,這一刻,在那一聲呼喚里,總算再度鮮活了起來。 許策在武學一途果真是根骨極好,第二年末,他便以驚人的速度成為了“啄木鳥”的成鳥,取得了“赤胸”完全的信任,開始單獨執行任務。得到單獨外出的機會之后,他終于開始把之前兩年所收集到的一切情報,地形、人手、還有其他種種借機傳了出去。 啄木鳥給每個任務安排的時間有限地緊,他其實沒有多少多余得時間去與人接頭,每次要是多說了兩句,總也耽擱了任務。每每他抱著任務失敗的打算而回來晚了,便看見他帶著的那個叫阿蓮的丫頭,滿身是血地站在他的屋子里。 “你……自己去完成了?” “恩?!?/br> “受傷了么?” “恩?!?/br> “讓我看看傷口,我幫你包扎?!?/br> “好?!?/br> 阿蓮在啄木鳥中不算出色,她的資質或許比平常人要好很多,然而在啄木鳥中不過平平。又因為性格木訥,加上容貌也不算美艷,就連色殺都無法修習,她曾經的師父斷言她恐怕很難成為“成鳥”了,因而他們才讓她來許策這里當副手。 也同樣因為如此,她的身手比起許策來差得也太遠了,對許策而言難度適中的任務,對她而言,幾乎都要豁出命去。 “阿蓮,要是任務目標太強,你就不用去了。任務失敗一兩次沒關系的?!?/br> “你會受罰?!?/br> “受罰那點小傷,對我而言沒關系的?!?/br> “我不想你受罰?!?/br> 多次爭論無果,也只得作罷。許策只是皺著眉想了想,沒關系,“啄木鳥”最多也就只能存在一年多了,忍一忍就過去了。等到一年之后,父親帶人來搗毀“啄木鳥”的時候,他一定要向父親保下這個女孩。 那時候尚還沒有浸yin過官場的許策所沒有想過的事情是,當他的父兄率軍搗毀“啄木鳥”的老巢的時候,并沒有提前通知他,更沒有先來接他。 如今的許策在夢境之中冷眼旁觀著那個幾乎崩潰的孩童只想冷笑:哈,他怎么會這么蠢以為會有人來救自己?皇帝的詔書說,啄木鳥以武犯禁,那他自然也是不能留的??! 可是啊—— 我不想死。 他帶著阿蓮在一片腥風血雨中向外逃跑,與其他倉皇逃竄的啄木鳥其實并沒有什么兩樣。 朝廷不肯承認自己介入了江湖事務,便借口是幾大門派聯手剿滅“啄木鳥”。正因為確實混進了不少江湖中人,他按著記憶偽造出來的許氏的令牌偶爾也能派上用場,成功混過了好幾道關卡。 即便如此,真正遇上朝廷軍的時候,那塊令牌很快便被看穿了。 “我是許氏小公子許策!”他死死地抱著懷里比他小好幾歲的阿蓮,用盡力氣吼道,“我長兄許林便是這一次行動的大將!你們一問便知!” 他聽到那領軍的人怪笑了一聲:“小公子,我們都知道,只是許林將軍說了,要是遇到小公子你啊,一定要確保誅殺干凈!” 他的瞳孔陡然間放大,剎那領悟了對那個年紀的他而言太過丑惡的真相,他的哥哥,想要殺了他。對啊,要是讓他活著回去,他或許便會有一個大大的戰功,再加上自己啄木鳥出生的武藝,早年便有早慧之名的文才,說不定父親會把閣老之位傳給他才是。 所以那曾經無比疼愛他的親生哥哥,想要趁亂殺了他。 這個世界上,其實有很多事情都比“啄木鳥”中單純的殘暴來得更加丑惡。許策在那一剎那前所未有地崩潰了,手中匕首飛起便是一條人命,周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