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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座寂靜無聲。 我還以為這一家今晚不開張,結果那樓船的最高層忽然打開了窗,里面飄出來幾聲琵琶,冷冽清澈,回蕩在水面之上。 此弦一出,別的樓船上的聲樂便都緩緩的靜了下去,竟像是翹首等著那把琵琶。 “天哪!老板,這什么人啊這么有派頭???”白鶴被震驚了,把船家招呼過來細問。 “諸位竟不知道?”船家瞪大了眼睛看我們,尤其看我,因為我這樣出手就是金條金葉子的一般都常出入風月場。 可惜我家的金子真的都是飯費。 “這是這二年風頭最勁的歌女,名叫觀月。過幾天便要嫁人了,這是最后一回獻藝了,算是致謝從前的恩客,再來便是在眾人面前露露臉?!?/br> “可是……”我心中有些奇怪,想問又有些為難。 船家深諳我心所想:“可是畢竟是歌女,過往歷史人盡皆知,嫁了人也未見得就抬起頭了,對吧?嘖嘖……也不看看觀月姑娘嫁的是誰。那可是本城太守!要在本城立足,全要靠著他老人家的照顧,還有誰敢說三道四?” 我點點頭:“哦,這倒是。但是吧……” 船家又懂:“但是一個歌女嫁到官宦家,最多也是做個小,還要處處受氣,也是悲慘,對吧?……這就要說觀月姑娘好命了。做歌女的時候常有名曲,文人雅士慕名而來,那些紈绔子弟她通通不見。在這種地方可不容易啊,這便有了清高才女的名聲,嫁給太守也沒人覺得不配??汕傻氖?,前些日子,太守的夫人水土不服,又偏要去廟里上香,這一折騰,纏綿病榻幾個月,竟亡故了!” “唔……”我一時無言,和白鶴對望一眼。 “你們是不是覺得此事太過湊巧?唉,大家也都是這樣說的。但是任憑咱怎么說,再過三日,她也是太守的正夫人了,再敢說她不是,便要小心了?!?/br> 我嘆口氣,看著船家,贊道:“您真是把這八卦研究透了?!?/br> 船家很得意:“自然。我們可是真真切切奔波于江湖,這些傳聞都是小意思?!?/br> 我搜索枯腸,終于記起些事:“我記得本城的太守年歲很高。那么一大把年紀還聽歌娶小媳婦,有點略不要臉啊?!?/br> 船家一臉輕蔑的瞪了我。按理說我是照顧他生意的金主,他不該如此,想是真的沒忍住內心的鄙夷:“我的個老天啊,少爺!您說的那是五年前的太守了!現在這是半年前來的,中間差了三四任呢!” 我摸摸腦袋:“這樣啊……”從前這里的太守任期固定,三年才換。這里繁華富饒,如果官民感情好,也有人求上級讓自己留任到五年。這樣我便有充足的時間記住他們。 近來貌似朝廷勢力更迭頻繁,搞得地方也官員更替如走馬燈。有回我去天界報告點事情,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離開時和回來時地方官換了十之七八,從此我再不費心關注他們。 船家興致上來,口沫橫飛:“這個太守可了不得。參與扳倒太子的人,有他爹一份。所以現在是炙手可熱,都要追捧他呢?!?/br>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啊……這個……” “太子的事你們也不知道?”船家盯著我,我很慚愧。他一拍大腿:“不了解風云變幻的局勢,你們怎么掙錢???” 靠撿啊…… “話說前太子,那是皇后所生,但是為太后不喜。太后偏愛的是自己親侄女貴妃娘娘生的韓王,硬是把太子推下了臺。你說說,太守一家何等高瞻遠矚,選對了邊,之后定是背靠大樹,一路平步青云啦?!?/br> 我見他說得來勁,不忍心打斷。只是這些凡間功名利祿事被神仙聽了,神仙都要去洗耳朵。 幸好這個時候,隔江傳來了琵琶聲。我們都側耳,再沒人搭理船家。實際上他也不愿錯過觀月的最后一次演出,停了話頭,和我們一道聽曲子。 “晚晴風歇。一夜春輝。脈脈花疏天淡,云來去,數枝雪。勝絕,愁亦絕,此情誰共說?惟有兩行低雁,知人倚、畫樓月?!?/br> 是首詠梅花的歌,我覺得只算是中規中矩。這也可能是因為每天看著活生生的白梅花sao擾兒童,影響了我對這個題材的欣賞。不說那些,這首歌放在這個濃艷的地方,確實很清新別致。 何況歌聲醇美動人,并不一位追求清冷,倒還有幾分溫柔味道,緩緩的拂過心上,說是如同美酒一點不過分。 難怪天下雅士如此抬愛觀月,我要是個男人也受不了吧,大概。 歌聲漸止,偌大河面之上竟無一點聲息,想來是都為之心折。 忽覺船離對岸越發的近,然而所有船工都在凝神聽歌,沒人有心情劃槳。我便知有人作怪,瞪著棠溪:“你在做什么?” 他對我笑一笑:“這觀月一聽便是你們人間一等一的女子,本君難得來一趟,何能不湊近了看?” 看來縱然是高高在上的大神仙也是不能免俗,那也只好由著他,況且我也想瞧瞧這個觀月生的模樣。 棠溪作法隱秘,我們的樓船神不知鬼不覺而又穩穩當當的向觀月所在大船飄去,甚至沒有驚動船家。不多時便依稀能看到畫樓高層窗里的人影。 凡人女子在神仙眼中很難擔起“絕色”二字,但觀月至少可說是有風情的。她身量窈窕,顧盼生輝,衣妝又入時。我作為廝混市井的神仙,知道她在人間是脫俗的美人。 然而我凈想著自己愛看,卻忘了世上其他人也是一般愛欣賞美人,玉瑚這樣仙子級別的絕對逃不過眾人眼目,而且這里全都是尋花問柳的高手。 我只聽一座座船上紛紛響起喧嘩聲,然后無數人頭擠到各自船舷邊上,向我們瞧來。方才的寂靜無聲全然被打破。 “都是你!沒事湊那么近做什么!這場面可怎么辦??!”我瞧著各個船上都人頭攢動,略小一些的船甚至有傾覆的危險,頓為縱容棠溪胡作非為后悔。 不過人間追逐美女之心一至于斯,也真讓我見識了。 棠溪悠悠的瞥我一眼:“他們即便掉到了水里也甘心,說不定還高興離公主更近看得更清楚。你還替他們擔這用不上的心?” 這倒是有理。我們船上這不就有一個為了女人生生投了河的? 我原想著書生看到這一大幫尋花人時必要調侃,或是俏皮自嘲,誰知他只是呆立在風中,癡癡的看著觀月的大船,嘴唇輕輕的顫抖。我回想已有好久沒有聽他說話,竟不知他已這樣看了多久。 我唯一看到過的,他露出如此悲戚的表情,是在他剛剛化為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