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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遠目,身心俱疲。 褚枝鳴同樣心累。他知自己不善言辭,更不懂變通,所以平日盡量做好本分,輕易不往圣殿那邊湊,加之忘淵也閑,他不出現,幾乎沒人想起他這位淵華上仙。萬沒想,風云突變,守個忘淵還能守到風口浪尖。 不過既是他的司職,便總要盡力,思及此的褚枝鳴重新抬起頭:“天帝,庚辰上仙,長樂仙人,”將在場諸位都點了個遍,確認大家都聽著呢,他才緩緩道來,“我雖不知為何有這琉璃之光,但那紫金索入忘淵,我可猜測一二……” “自古,忘淵便是吞噬之河,入忘淵無數,未有復而上岸者。先前那白狼妖已入忘淵,卻又被強行帶回,之于我們,固然是救下一命,之于忘淵,卻正好相反,所以它吞了染著白狼妖血的紫金索,作為填補?!?/br> 譚云山:“可那紫金索是主動投忘淵的?” 褚枝鳴:“我曾在仙志閣讀到過前任淵華上仙寫的雜記,其中一篇說他喜歡在守忘淵的時候讀些閑書,一次粗心書卷落至岸邊,幸而他眼疾手快,立刻拾起,但書已被忘淵水打濕一半,他連忙就地曬書,不料剛攤開,那書便像被線拽著一樣入了忘淵。后來他又拿了幾本書試,皆如此,于是他把這則趣事記下,并在文末寫了一首接尾打油詩……”他忍不住露出笑紋,又想起了初讀時的有趣,“莫碰忘淵水,淵水會張嘴,張嘴食我書,我書長了腿?!?/br> 譚云山:“……” 天帝:“……” 鄭駁老:“……” 呃,可能這是只屬于淵華上仙這一司職的快樂,面前三位不太能感受到。 褚枝鳴清了清嗓子,重新正色起來:“那紫金索沾了忘淵水,便已被忘淵惦記上了,殘留的法力又不強,還離忘淵如此之近……” 話未說完,彩光又起。 褚枝鳴并不意外,抬眼望去,泛光的果然是剛剛從天帝面前溜走的紫金索落水處。 這是他第二次直面此異像,卻是天帝、譚云山和鄭駁老的第一次。前次他們隔著仙壁,那一瞥倉促又模糊,這回,他們終于看得清清楚楚。 譚云山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光,哪怕是九天的仙橋,亦散不出這般美的色澤,恍若一縷縷仙氣,似冰藍,似水綠,似赤金,似雪銀,各色相異,又各色相宜,晶瑩剔透。 三人看忘淵的時候,褚枝鳴卻在看天帝。因為對方看著那光的眼神并非譚云山的贊嘆或是庚辰上仙的審視,而是……不可置信? 不,應該說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慢慢的,沖擊淡了,就浮起更多的悠遠悵然。 直覺告訴褚枝鳴,天帝認得這光,未料念頭剛起,那光便和先前一樣,轉瞬即散。 “我不知道為何紫金索進去就會透出這光,但這光我見過,”天帝的聲音響起,平靜而舒緩,“是晏行?!?/br> 譚云山愕然看他,分不清這一剎是驚是喜是怕,竟輕顫著說不出話。 天帝以為他不信,沉吟片刻,道:“你知晏行為何被稱作異仙嗎?”他望向彩光消散的水面,似能透過它看見上古,或者更早更遙遠的,比之今日簡單得多的時代,“因為晏行不是人,是樹,是混沌初開后的第一棵樹,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是九天唯一非人之仙。當退人形而現木態時,通體散琉璃之光?!?/br> 譚云山穩住情緒,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既靈自得仙魄以來,從未有此光出現?!?/br> 天帝收回遠眺,重新看他,遲疑片刻,才道:“若仙魄還在她體內,就不可能現木態,更不會發光?!?/br> “晏行的仙魄離開她的身體了?”這是最直接的念頭,譚云山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但說完,他才后知后覺。若晏行的仙魄能離體,那既靈自己的精魄呢,如果兩個精魄都離體…… 譚云山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否則他會瘋。 “既然晏行的仙魄在這之下,既靈就一定不會遠?!?/br> 天帝聽出了他的意圖:“你要下忘淵?” 譚云山抬起頭,一切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沒了,只剩堅定:“我原本還在犯愁下去了該怎么找,誰想白流雙這么一沖動,倒引出了晏行的光,誰敢說不是天意在給我指路呢?!?/br> 天帝:“你現在就在天上?!?/br> 譚云山莞爾:“天外有天?!?/br> 雖早有預料,可真到了這時候,天帝仍不免心中動容。 “不過還是得求天帝幫忙,制一條仙索,千年的古樹白流雙已經試過了,不行,那就萬年或者萬萬年的?反正偌大九天,挑最老的樹就行,”譚云山似在這一刻又恢復了譚家二少的風采,眼眉帶笑,翩然風雅,“我雖不怕永入忘淵,但萬一有機會帶她上岸呢,也不好錯過?!?/br> 天帝哭笑不得,剛想應承,一直沉默著的鄭駁老卻低啞出聲:“別白費功夫了。以為看見一點光,下去就找得到?忘淵之大,茫茫虛空,即便都在其中,亦是永隔?!?/br> 譚云山定定看他:“不下去,怎知找不到?” 鄭駁老苦笑搖頭:“我占星百年,沒有一次占出入了忘淵還可上岸,更別說帶人出來,否則我何至于選這條路……”似不愿流露更多,停頓片刻,他又換上揶揄調笑,“其實你若不苦苦追查,說不定我們現在還可以聯手,你不是也希望既靈那丫頭回來嗎,我們完全可以再把厲莽喚出來?!?/br> 譚云山看著他,忽然嘗到一絲苦。 不是自己的,是鄭駁老的。 那人說的是調笑,目光卻認真;明明沒后悔,眼底卻有愧。世間之事,作惡也罷,行善也罷,隨己心,得自在。怕就怕知善惡而行惡,苦。 譚云山唏噓,卻不認同:“我不知道青盞出來的時候看見你為了救他,不惜忘淵水干、生靈涂炭,會作何反應;但如果我這樣做了,既靈出來的時候會拿凈妖鈴敲掉我的頭?!?/br> 鄭駁老愣了半晌,壓下眼底熱氣,笑出了聲:“對,那丫頭絕對下得了手?!?/br> 譚云山:“既靈入忘淵的時候想的是天下太平,所以天下太平了,她便安穩。救她,不過是為我自己。我入忘淵,是私欲,你喚厲莽,亦是私欲,我并不比你高尚……”他的聲音也染上笑意,柔軟而明朗,“只是我恰好喜歡上了一個心懷蒼生的姑娘?!?/br> …… 一個月后。 九天仙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