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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如此,此番行刑引來了眾仙友圍觀。感慨有之,唏噓有之,心悸有之,看熱鬧有之。 臨刑之際,塵水畔人頭攢動,卻鴉雀無聲。 被特準送行的那位上仙于“故人”耳邊說了兩句“送別詞”,說的是什么,只有他和對方知道。但被送別的那位自然不領情。 自己永不超生,對方卻只是冰籠貶謫,誰贏誰輸,一目了然。 而且南鈺覺得,那位聲淚俱下求來這次送行機會的仙友,也未必真的想送故人,你怎知他的耳語就一定是不舍?說不定是勝利者的嘲弄,字字誅心。 意外就是在此刻發生的。 聽完耳語后,那位上仙沒讓“冤家”撤開好整以暇地觀賞自己入刑,而是一把將對方緊緊抱住,而后于眾仙友驚愕的目光中,帶著對方一同跌入忘淵。 一抱,一跌,速度之快都不夠眨下眼睛。等褚枝鳴反應過來想阻止,連濺起的水花都沒了蹤影。 死一般的寂靜。 無論是塵水河面,還是塵水之畔。 入了忘淵的,誰也救不了,天帝亦然。最終,褚枝鳴因監刑不力,被罰禁足反省一百天。 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南鈺懸了好久的心終于放下。 當日圍觀仙友私下議論,都覺得這處罰過輕——仙友殘殺,共入忘淵。九天仙界一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件這樣的丑事。論罰,褚枝鳴首當其沖。 但南鈺似乎能懂天帝心思。 那“送行”是他準的,但凡多思多想一下,都有可能避免此事發生。他輕罰褚枝鳴,意味著他清楚,過在自己。 如此這般,褚枝鳴禁足期間,忘淵由另外一位上仙臨時過來看守。 奈何忘淵實在無聊,于是那上仙每日最常做的事便是同他遠遠相望,時不時還問候兩句——思凡橋上風景如何? 南鈺覺得這人不是來守忘淵的,根本是來守自己的。 說不上是好事壞事,塵水仙緣路上的那幫家伙也遇到了一些麻煩。 怡州到瀛洲,路遙萬里,沿途大妖小怪無數,尤其水路里的妖,常年見的都是船夫商賈,少見修行者,更別說譚云山現在還帶了點似是而非的仙氣,正處于半人半仙之間,吸了他的精氣,既惹不到九天仙界,亦能漲修行去妖氣,故而整個后半段的水路,沒一日太平。 幸而四人也不是吃素的,遇妖降妖,遇魔除魔,終是抵達東海之濱。 不過三個月的路程,愣是磕磕絆絆走了近四個月。 這倒給南鈺留出了一些時間。 一百天滿,替班仙友走,褚枝鳴回歸,他終于可以趕在下面四人抵達東海之前,去庚辰宮“取經”。 瀛天藏于東海盡頭,瀛洲之下,想捉,必然要入水??扇霒|海絕非易事,別說那四位伙伴都還是**凡胎——呃,不對,三位**凡胎,一個還是山林之獸——就連他這個上仙,若無萬全準備,貿然入海,也只有溺斃的份兒。 他聽過有法子可以在海中避水而行,但具體如何,不得而知。 這種時候,師父就派上用場了。 萬沒料到,剛到庚辰宮門口,里面正好出來個人,于是他和對方就這樣坦蕩蕩地面對面了。 端正莊嚴,挺拔剛毅,圣服著身,不怒自威。嗯,天帝還是這么氣宇軒揚。 “塵華拜見天帝——”南鈺身施大禮,臉上恭敬不變,心中已死千遍。 天帝倒沒掩飾自己的訝異:“塵華上仙……怎么沒在思凡橋?” 南鈺暗自一怔。天帝的語氣里疑惑多過責怪,中間那片刻猶豫好像還帶著點……親切? 不,不是親切,是自己的生機??! 生死存亡之際,思緒總是風馳電掣的,南鈺立刻答道:“不敢欺瞞天帝,凡間塵水有妖作祟,然此妖行過好事,亦行過惡事,塵華一時拿不定主意,便托了淵華上仙代為照看思凡橋,速速來此請教庚辰上仙,實在慚愧?!?/br> 說完南鈺繼續維持著施大禮的姿勢,頭都不敢抬,生怕被自己的眼神出賣。 不料天帝對他這番解釋沒任何反應,倒來了句:“既叫慣了師父,不必在我這里改口,九天人情淡薄,難得有你們這樣一對師徒?!?/br> 饒是不敬,南鈺也得抬頭看一眼了,這真是平日里端坐于九天寶殿多看誰一眼誰都噤若寒蟬的天帝? “起來吧?!币暰€對上,天帝便淡淡道。 南鈺嘆為觀止,一邊起身,一邊下意識往庚辰宮里瞅了瞅,懷疑自己師父給這位九天至尊下了什么藥。 見他往庚辰宮里看,天帝無奈搖搖頭:“想與你師父約盤棋,難比治九天?!?/br> 南鈺料到了。以前師父沒這般放浪不羈時,天帝也會偶爾來庚辰宮里對弈,所以親自來此,不算破天荒。但心照不宣是一回事,挑明又是一回事,他該怎么接?難道說“哎你別和我師父計較,他就那樣”?這是天帝,又不是褚枝鳴、譚云山、馮不羈! 所以說,一個天帝為什么要和小小上仙嘮家常??! 似看出南鈺正艱難地絞盡腦汁,天帝笑了下,這讓他少了些威嚴,多了些和藹:“你師父近百年愈發乖張,對你這徒弟卻是真好。進去吧,不必說見過我,免得他又替你擔心?!?/br> 語畢,不等南鈺回應,天帝便悠然而去。 天帝出行向來從簡,但簡到一個隨從都沒帶,也是少見。 南鈺愣愣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怎的,總覺落寞。 天帝未必不知他那番說詞有水分,只是不愿計較。不僅不計較,還用“不必說見過我”的方式,徹底杜絕了他和他師父可能出現的擔心。就這,他和他師父一個編瞎話,一個拒對弈,簡直……簡直不是人! “我們本來就不是人,”鄭駁老斜躺在桌案之后,單手撐著頭,聽完徒弟的自省與控訴之后,慵懶地打著哈欠,“我們是仙?!?/br> 南鈺以前只是旁觀,如今徹底踏入天帝陣營:“師父,昨日你沒去九天寶殿,又有三位上仙力諫天帝換一位新的庚辰上仙,天帝眉頭都沒動一下,直接堵回去了,就這還換不來你一盤棋?” 鄭駁老散漫抬眼:“你覺得為師不識好歹,不懂領情?” 南鈺訝然,敢情自家師父知道啊。 桌案后的庚辰上仙終于坐起來,撫撫眉毛,又捋捋胡子,難得把一雙眼睛清晰露出來,更難得的是那里面的眼神破天荒正經。 南鈺好些年沒見過這么認真的師父了,立刻坐直身體,聆聽教誨。 “上仙位,能者任之,誰要覺得為師不行,那就自己占星看看,若更精于此道,為師立刻讓賢?!?/br> 南鈺扶額,弄這么嚴肅認真合著還是夸自己:“師父,你這些年真是愈發狂傲了……” 鄭駁老語重心長:“不要艷羨于為師的意氣風流,潛心苦修,你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