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散著長發，素著一張臉，一只手抓著一側的房門，丹鳳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是悲還是喜。

    “姑娘您起來？”陸婆子連忙陪著小心道：“姑娘昨日一定是累了，瞧您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待會梳洗下，讓小廚房給您做點可口的！”

    “我似乎聽到你們說誰沒了？”陸秀英皺著眉頭，沒有香粉掩蓋的額頭有著隱隱的橫紋，臉色也顯得極為枯黃。和平日上著濃妝她的幾乎判若兩人。只有那雙明亮的丹鳳眼依舊犀利*人。

    陸婆子生著一張胖乎乎的圓臉，一笑眼睛就瞇成了一條縫兒：“沒什么，姑娘還是早點洗漱用飯吧。小梅伺候您凈面?！?/br>
    陸秀英沒動，只盯著陸婆子道：“陸嬸，是大都督王睿對嗎？”

    陸婆子是陸家的家生子。是看著陸秀英長大的，陸秀英出家又做了她的陪房來到了沈家。她一直還是習慣性的稱呼陸秀英為姑娘，而不是像小丫鬟一樣稱她夫人。她對當年陸秀英和王燁暗生情愫的事還是知道的。她也知道王睿是陸秀英一直忌憚的人。當年若是不王睿找陸秀英談了一場，陸秀英或許已經和王燁私奔了。

    見陸秀英如此問，陸婆子點了點頭：“姑娘要不老奴伺候您梳妝吧，您不是最喜歡老奴給您梳頭發的嘛？”

    “好！”陸秀英緩緩的走回了房間。

    小梅端過鎏金如意面盆，擰好了帕子遞到了陸秀英手中。

    陸秀英木然的接過了帕子。

    “陸姑娘，我就燁兒這么一個兒子。他娘親去的早，我們父子相依為命，他何曾忤逆過我！為了你。他多少次跟我紅臉抬杠，他還不夠愛你嗎？”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走了之后靠什么生活？出了吳越，外面可都是戰亂！”

    “你真的愛他嗎？”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要成全他，而不是毀了他！”

    “他的娘親是文穆王的嫡親女兒，是吳越尊貴的郡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你只是區區一個茶商之女，你能帶給他什么？”

    “門不當戶不對，你只能帶給他別人的恥笑！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他是不在乎。那是因為他還年少，一時被情迷了心竅。等日后他醒悟了，他一定會恨你的！”

    “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會看著你毀了我的兒子！”

    如今你不在了?？上业那啻阂膊辉诹?。

    陸秀英內心止不住的苦笑著。

    凈面，熏香，上妝。

    陸秀英任由丫鬟嫻熟的侍候著。

    靜靜的坐在偌大的梳妝鏡前，陸秀英盯著鏡子中披散著頭發，紅唇白面的自己：“陸嬸，我是不是老了。怎么都有皺紋了？”

    上次在東門的茶樓見到的王燁依舊是那么的光彩照人，歲月似乎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痕跡，除了變得更有魅力，更有男人味了。同樣的年紀為什么女人就會變老？陸秀英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如今沒有這香粉，她幾乎不愿意看自己了。

    二十二年過去了，她也有了五個孩子了，再也不是當年面若桃花心思單純的小姑娘了！

    他會不會嫌棄她？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都護大人，嬌妻美妾那么多。

    許惠芳不受寵，是不是因為她也老了？

    “姑娘哪里話！”陸婆子的巧手拿著象牙梳子，慢慢的梳理著陸秀英的長發：“在老奴眼里，姑娘永遠都是最美麗的！再說了姑娘如今青春正盛，怎么好說老呢！您可還記得當年您最喜歡老奴梳的凌云鬢，不如老奴今個幫您梳一次？”

    “好！”陸秀英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淡淡道。

    那日相見王燁的眼睛分明是有情的。

    若是當年她沒有聽王睿的勸阻，和王燁私奔了，如今會是怎么樣的？

    就算沒有如今的顯貴，但憑著他們兩人的本事，應該也不會太差的！

    如今應該也是子女成群了吧？

    應該是夫妻恩愛，夫唱婦隨的。

    應該每天醒來都是幸福的！

    他沒了父親！

    他會心痛嗎？他會難過嗎？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

    一切還來得及嗎？

    可若是她這么做了，沈羨陵怎么辦？這幾個孩子怎么辦？他們都還小，都還需要她！特別是妧丫頭，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她走自己當年走過老路而抱憾終生呢！還有潤哥兒被那對母女迷得七葷八素的！作為娘親她如何能看著自己的兒子走入迷途！

    就算王燁的心沒變，她也要安置好兒女才行！(。)

    第130章 不倫

    ?    ?    沈羨陵和兩個大女兒去品茶大會了，沈芃濤去城中的鋪子了，就連小女兒也被沈陸氏帶過去了。

    新茶也都已經有序的進入了鋪子開賣了。這個時候也不需要盤賬，陸秀英突然覺得她一下子不知道做什么好了，第一次感覺到家里怪悶的。

    躊躇了許久，還是傳小廝備了車子，帶著陸婆子一起出了門。

    陸婆子已經有許多年沒出過門了，她隱隱的察覺到了陸秀英內心的變化，卻又不知道如何勸說，或者許根本是不敢勸說。

    暗紅色的大車繞著城中沈家幾處鋪轉了一圈，還是駛向了都督府。

    離得老遠陸秀英就撩起了車窗簾，遙遙的看著那巍峨的門房上偌大的白花。

    果然是死了！

    車子繞著披白掛孝的大都督府轉了一圈，最后悠悠的朝著城西的沈宅駛去！

    她不想再等了！

    陸秀英趕到沈宅時紅日西墜，晚霞映天。

    整個沈宅似乎都沐浴在紅彤彤的霞光之中。

    上次來這找兒子，被那個自稱是秦清玉侄子的年輕人搶白了一番?；厝ブ箨懶阌⒈悴钊怂较麓蚵犉鹆舜巳说膩須v。

    原來他和秦清玉什么關系都沒有，反而他是潤哥兒的朋友。她兒子的朋友卻站到了她厭棄的母女一方，陸秀英覺得她不能再忍了。

    還有，在宮里，秦清玉那么出臉的被慶國夫人高看！憑的什么！

    沈夫人！

    她也配！

    如果不是秦清玉，她陸秀英又如何會被那個姓許的女人恥笑！瞧她小人得勢的樣子！王燁又怎么會愛上那樣的女人！

    就算她陸秀英不稀罕這沈夫人的身份，那她也是名正言順的沈夫人！別人休想占了她的位子！

    就像她才是潤哥兒的娘親，誰也不能奪走她的兒子！

    她已經沒有了青春，沒有了愛情，怎么能連最后的尊嚴和體面都沒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