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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能把罪責推到李燕貞身上的,那樣,皇帝就會于當堂翻出李燕貞的身世血統來,而他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反駁,替李燕貞正名。 但夏晚的行事大膽,向來不是他能猜得到的。 他不想她離的太近,怕皇帝要看到她的容顏,她卻徑直就走向前來,一步步,眼看便到了丹犀之下。 因熱,夏晚解了那織錦鑲毛的斗篷抱在懷中,離那座叫燭光與宮燈烘圍著,高高在上的龍座越來越近,驀然卻又停下來,仰面望著龍椅上容顏依舊看不真切的皇帝,又道:“郭嘉是您的寵臣,晉王是您的兒子,我是您的孫女。初次見面,身為婦人,并非歌者藝妓,唱歌或者不雅,但孫女想唱一首歌,唱罷了,再說那窩藏趙靖的嫌犯是誰,您看如何?” 她的聲音沙沙啞啞,聽著叫李極格外的熟悉。他一直想不起來,這熟悉的聲音來自于誰,在夏晚說自己想唱首歌時,終于想起來了,這像極了當年那個,他揮劍橫掃千軍,打破宮門,從皇宮里抱出來的,明月公主的聲音。 他一生戎馬,其實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擁有明月公主。 而她最后卻殺了他的孩子,拿自己弟弟的孩子冒充皇子,若非他知道的早,江山都要被謀篡。 李極心中憂忿交加,畢竟老了,氣到說不出話來,遂揮了揮手,那意思大概是,唱吧唱吧,我倒要看你想唱出個什么花子來。 夏晚于是唱了起來,沙沙啞啞的聲音,孫喜荷和吳氏經常唱的那種調子:黃河邊滴個石子又尕又尕呀,那邊里滴個娃娃,又尕又尕呀…… 這是北地里婦人們哄孩子的兒歌而已。 年青時李極在外打仗,也曾聽孩子們唱過。 夏晚唱了兩句,他隨即揚手,示意夏晚停下,低著頭,望著丹犀下那看不清亮的女子,冷冷道:“年姐兒,朕是找你來助朕斷案的,不是聽你唱兒歌的?!?/br> 他終于站了起來,伸出一只手來,緩緩指著東側以周皇后和太子為首的,東宮一派道:“龍子鳳孫,朕有的是,你從民間來,不懂禮節算不得大錯,但這等逾矩之事,朕不希望有第二回?!?/br> 夏晚總算把郭嘉給看真切了。 她記得當年從紅山坳走的時候,那塊狗玉和小虎頭鞋一起遺失在紅山坳了,不期他連那么一塊廉價的玉都帶在身邊,還帶了七年。 他不離身的戴著那塊白玉娃娃,夏晚不曾感動過,藏著她的虎頭鞋,也不過是因為那能證明她的身世。而那一塊廉價無比的狗玉,是她最值價的東西,夏晚不期他還能留著,且不論他為何會把它交給文貞郡主,見自己的舊物還叫他收著,夏晚便格外感動。 站在丹墀之下,她揚了揚手,質地黯沉的狗血之玉,就在她的手中。 搖的同時,她笑勾著紅唇,眨了眨右眼,格外佻皮的神情,郭嘉原本負手寒臉的立著,忽而重重的出了一息,倒嚇的身邊的大太監馬平一跳。 “民間的父母只有一間泥瓦房,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任風吹雨打,躲在娘的懷窩里便幸福無比。子不會暗算父,父也不會處心積慮,殺自己的孩子?!毕耐硪蛔忠活D道。 這話恰戳到了李極的心窩處。 他之所以在聽說趙靖還活著,而且就躲在普寧寺之后,心中格外的憤怒,但也格外的滿足,就是因為揣疑了二十多年后,李燕貞的身世終于可以確定,他也可以舉起屠刀,殺李燕貞的滿門了。 分明都確定好要殺李燕貞了,可即便要殺,也是悄悄處死,不可能叫百姓或者大臣們知道分毫。李燕貞那個親王,也許會病死在鶻州,也可能暴亡在歸長安的半途,總之,他不會活著回來就是了。 但因為夏晚這一再的激怒,李極忽而吼道:“子暗算父,父暗算子,放屁。朕的親兒子朕疼如心肺,李燕貞壓根就不是朕的兒子,他是個孽種,前朝余孽的孽障而已?!?/br> 就這樣,原本一直隱在皇帝心底的,對于李燕貞血統的疑問,張揚到了大廳光眾之下。 夏晚依舊是沙柔柔的語調:“皇爺爺,您說我阿耶非是您的兒子,這才是您明知太子殿下拐了孫女,以致于孫女伶仃半世,卻始終不肯懲處于他,反而當做事情從沒發生過一樣的原因,是否?” 第99章 堂堂一國儲君,當初拐走弟弟的女兒,又被她轉身送給北齊人的事,原本李承籌一直是在否認的,概因這實在太不夠光明磊落,非但說一國儲君,只要是個人,沒長著尾巴四條腿,就干不出這事兒來。 也正是因此,太子從甘州回來之后,深居簡出的避禍,就是怕這事兒要宣揚出來。 不過現在找到了趙靖,皇帝又認準了李燕貞是個余孽,事情就另當別論了。于是,李承籌從角落里走了出來,沉聲道:“便是本宮又能怎樣?李燕貞以一個孽障的身份,食我皇室奉祿,享我皇室榮光,整整四十一年,本宮不過帶你看花燈時不小心丟了你,為著這個,你個余孽之女,難道還要當廷問本宮的罪不成?” 夏晚迎上他,依舊在笑:“若您當廷承認,我便不能問您的罪,也要啐您幾口。因為您是國之儲君,而非山里的獵戶或者村里的閑漢,行動身后跟著幾百人的親衛,說您能不小心丟了孩子,也只有瞎子講給聾子聽,盲聽誤信而已。 至少長腦子的人是不會信的?!?/br> 她因為想要裹頭巾,撥光了頭上的釵飾,發從兩邊包裹著圓潤光潔的額頭,一件蓮青色的素面棉褙子,站在光影之中,宛如一朵盛開的青蓮,仰望著丹墀上的李承籌,高高的宮燈照著兩瓣唇,格外惑人的紅艷:“懦夫,無恥之徒?!?/br> “你……”李承籌甩著袖子叫道:“帶刀侍衛何在,殺了這個口出污言的潑婦?!?/br> 朝堂之上,非是皇帝的命令,帶刀侍衛是不會動的。所以,并無人聽他的號令。 夏晚道:“我的祖母明月公主死了已有整整二十六年,死人無法替自己審辯。而我父王從十五歲起在外征戰,迄今亦有二十六年矣,既父與祖母皆無從分辯,孫女少不得替父,替祖母分辯?;噬媳悴怀姓J我父王是您的兒子,至少也得拿出可信可服的證據來,否則,孫女就不能信服?!?/br> 皇帝倒叫這據說自幼長在鄉里,一點規儀都不懂便敢大鬧朝綱的小婦人給氣笑了。 他道:“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你便不服,又能如何?” 夏晚道:“能弒子的人,就好比能食子的獸,天道都奈何不得,我一介弱女子,還是您的孫女,又能奈你何?” 整座大殿中最明亮的地方,皇帝的龍座上,那只老去的雄獅慍怒著,眼看就要咆哮,夏晚絲毫不怯于陣,穿過層層昏黃的光,坦然揚起頭來,亦回盯著他。 “六畜,去,把當年那位宮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