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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兒在里頭,還好,夏晚就穿著件牙白色的,胸前繡著戲水鴛鴦的小衫兒。 她一彎烏黑直長的秀發總攏在胸前,勾勒著那軟衫上的小鴛鴦,紅脖子,綠頭冠,在淡黃的燭光下格外鮮艷。 也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而已,整日吃的也是粗糠粗菜,她卻生得一身溫玉軟白的細rou,骨纖rou勻,露在外的膀子格外纖細,像兩截甜生生的翠藕一般,不必觸就可以感覺到那種軟,綿膩膩的軟滑。 郭嘉也不知道自己盯著看了多久,回過神來,悄悄兒吐了句臟話,挪開了眼睛。 夏晚的面色格外沉靜,全然不是方才那種笑嘻嘻的討好,微深的眸子垂了垂,再抬起來,無悲無喜的望著他。 輕拍著炕沿兒,她道:“上來,你上來,我想跟你談談你剛才跟咱爹兩個說的話?!?/br> 第18章 一人一床被子,其實倆人隔的挺遠的。 郭嘉以為夏晚聽到了他和郭萬擔之間所有的談話,也知道他就是那個戴著面具的蚩尤。想跟自己談談這件事情,就默默的聽著。 其實要算起來,她三年前之所以會被拉去獻祭,悶在石棺里差點悶死,全是他們父子的錯。若非郭萬擔想要保住自己在水鄉鎮的瓜田和糧地不受齊北人sao擾,就不會披甲作戰。 若非他受傷不能出戰,大魏朝廷寄希望于巫術,夏晚也就不會被拉去獻祭。 她也不是什么鬼扯的女魃轉世,之所以他們會選中她,只是因為她是個撿來的孩子,父母不疼惜,沒人吵沒人鬧也沒人追究,麻煩更少而已。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冒著被打死的風險跑去救她,因為他知道,那個蚩尤他是個活人,行巫術裝神弄鬼,是逼不出他來的。 徜若夏晚知道自己曾經差點被悶死的噩夢,和至今甩不掉的呼延神助,都起自于他們父子的話,郭嘉覺得她可能會沖過來像抓郭銀那樣抓爛他的臉,再把這地主家的大院子砸個底朝天。 所以,他在等她發作。 “你家興兒,是否還是原來的性子?”她聲音低低,竟問了這樣一句。 郭嘉沒想到她竟會有此一問,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要說郭家老二郭興,在夏晚和水鄉鎮所有人的印象中,那就是頭咆哮著的,隨時都在憤怒中的公牛。 他面色古銅,體格健壯,最重要的是脾氣特別暴躁。 而且,就在三年前,夏晚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從關西大營被救回來,滿臉滿身的抓痕,指甲都是禿的,頭發撕扯了半拉,人人都當她是個怪物的時候,郭興就吵著鬧著要娶她。 就在這鎮子上,他把個混身疤痕,怪兮兮的夏晚堵在墻角,兩手將她圈住,點著她的鼻子道:“我知道你喜歡六畜那樣的白斬雞,但你瞧瞧自己如今這個丑樣子,也就只配得上我。明兒二大爺我就娶你,咱們往后一炕滾,如何?” 夏晚嚇的瑟瑟發抖,身后還有一群壞孩子在怪叫,旁邊有個做賣買的看不過眼,過來想勸郭興兩句,他一拳出去,就把那人給打翻在地。 第二天,那人就死了。 所以,于夏晚來說,郭興簡直就是個噩夢。 聽不到郭嘉答話,夏晚于這靜闌的夜里淺聲兒抽泣著:“小時候有一回,他當街給人一拳頭,那拳頭就從我耳畔擦過,我險些以為他是要打死我?!?/br> 郭嘉聽她哭的格外絕望,試著安慰道:“如今他已經不輕易打人了?!?/br> 夏晚本就絕望,再瞧郭嘉如此淡漠,聽那意思,似乎很不介意他死了之后自己隨郭興,越發的生氣,本來睡在窗子跟兒的,忽而一個滾身滾過來,摸到郭嘉緊實的胳膊便狠狠掐了一把:“我都聽見了,爹說,要是你死了,就讓他抱寡嫂。 呸,你們鮮卑人不知羞,居然連守了寡的嫂子都敢抱,郭興要真敢伸手,我就抓花他的臉?!?/br> 這小丫頭嫁過來也才不過兩天而已,從一開始自作主給他擦身子,再到白天在瓜田里非得要拉著他洞房,郭嘉都受過來了,叫她一掐,非但不疼,心里還格外有些麻酥酥的愉悅。 他道:“我會教你讀書識字,會幫你逼退呼延神助,到那時,水鄉鎮沒人笑話你,你想嫁誰就嫁誰。只要你不喜歡興兒,我會勒束著他,不準他動你一分一毫?!?/br> 她的手果真漸漸松了,聲音格外的歡喜:“你真的會教我識字?” 郭嘉道:“會?!?/br> 他記得夏晚小時候似乎格外喜歡讀書識字,總愛爬上私塾門外的桑樹,聽里面的孩子們讀詩經。 有一回她給夫子告狀,說他在夫子的小妾上茅房時,往茅坑里扔石頭。他偷偷尾隨在后,在她回紅山坳的路上嚇唬她,就聽見她一路在背:關關雎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郭嘉裝狼嚇唬她,她也在背,他裝狐貍嚇唬她,她也在背。 揣著個小垮籃兒邊跑,邊磕磕巴巴背著。 不過,叫他威脅過一回之后,她從此就沒敢再去過私塾了。再后來,他還見蓮姐兒拿著他給她做的字卡出去,郭嘉覺得,那從一到十的數字,大概是蓮姐兒教給夏晚的學的。 聽說郭嘉肯教自己學寫字,夏晚驀的又歡喜了,低低聲兒道:“雖說我沒有蓮姐兒的腦子好使,可無論你教什么,我都會認真學,絕不給你這個夫子丟人?!?/br> 隨即,她又道:“咱爹似乎腰不好,我瞧他總是在捶腰,我會每天幫他燒水泡腳的,羊rou是發物,往后也要叫他少吃,咱們的牛也產乳的,燒來給他吃,那東西補身體,還不發,不會總惹得他腰疼?!?/br> …… “娘的肩膀肘兒不大好,大概是坐月子的時候吹著風了,我會每天幫她揉肩膀的?!毕耐碛值?。 …… 緩緩的,她的手似乎又摸了過來,聲兒低低淺淺:“雖說我還小,可尋常女子會的我也會,孝敬公婆,cao持幼小,只要你臨死之前給你家老二發個話,叫他永遠不要招惹我,這水鄉鎮上,我就沒啥好怕的?!?/br> 郭嘉忽而來了興致,順著夏晚的意思問道:“那以你的意思呢,若我死了,你怎么辦?” 夏晚再一滾,又于這寬敞的大炕上卷著被窩滾到了窗子跟兒:“我自然要替你守寡,非但守寡,還每天到你的墳頭鋤草,保證讓你的墳頭上一棵黃蒿都不生?!?/br> 郭嘉輕舒著唇,腦海中忽而浮出一幅畫面,黃土堆成的墳頭,一個戴著花頭巾,拎著小垮籃兒,拿把小灰鏟子哭哭啼啼鏟黃蒿的小寡婦。 于黑暗中無聲笑了笑,他輕輕唔了一聲。 顯然,夏晚方才只聽到郭萬擔說要讓郭興妻后母,報寡嫂,并沒有聽到關于自己是蚩尤的事兒。 當然了,他還是個少年,又天生一幅白瘦贏弱的相貌,便讓他真正披甲,提著戰斧出現在人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