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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合出海。故而碼頭上尤其繁忙, 來往靠岸的廣船福船足足十幾艘。 他正一艘一艘地查著, 不遠處卻有兩個男子走了過來。 他不由多看了兩眼,只因這兩人, 看上去有些奇怪。 矮個兒的那個眉清目秀,面白無須,瞧著細皮嫩rou,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卻偏偏作一副力巴的打扮,他始終冷著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沉郁模樣。 高個兒的那個更是奇怪, 他面相十分陰柔,卻留著一臉的絡腮胡子,看起來實在別扭得很。 這二人肩并肩走了過來,高個兒的“絡腮胡子”開口道:“我們想要出海?!?/br> 王沖打量二人一眼,發現矮個兒的那個身形瘦削,正被“絡腮胡子”緊緊箍著腰。 他想起閩中那邊契兄契弟的習俗,不由問道:“這是你‘弟弟’?” “絡腮胡子”點點頭。 王沖有些納悶,他常年在碼頭巡查,山南海北的人都見過不少,閩中當地的口音他也算熟悉,可這位“絡腮胡子”卻說的是一嘴流利的大明官話。 “你‘弟弟’看起來身體好像不算太好,”王沖見“絡腮胡子”一直用手摟著“矮個兒”的腰,以為這位契弟身子虛弱,便好心提醒道:“海上風浪大,我看還是等人病好了再上船吧?!?/br> 他說的倒也沒錯,坐船出海少則數日,多則數月,身子利索的都有可能中途染病,別說帶病上船的了,怕是治都沒地方治。 “絡腮胡子”卻不為所動,依舊冷冰冰地道:“我們要出海?!?/br> 王沖見他不識好人心,心里暗罵了一句,也懶得再管閑事,公事公辦地問:“哪條船?” “喬泉?!?/br> 王沖翻了翻手上的冊子,上面的確有一艘,船號是喬泉。 “有照兒嗎?”他又問。 “絡腮胡子”從懷中掏出一本硬殼薄冊遞給對方。 那是出海貿易的引信官單,很多所濫竽充數的所謂“官船”都沒有,有也是假的。王沖方才好心被當做驢肝肺,氣兒不順本想難為一下對方,卻沒想到他直接拿出了一本真的。 王沖眨了兩下眼,立馬換了個副面皮,客氣笑道:“您請上船?!边@類人多半和上邊的衛所官軍沾親帶故,不然也不可能有門路弄到真的引信官單,還是不惹為妙。 “絡腮胡子”摟著“矮個兒”登上了那艘船號為“喬泉”的福船。 拖船埠內還有兩艘尚未出港,“喬泉”號排在了第三位,待前面兩艘出港后,便可緊隨其后。 一登上船,“矮個兒”就抬手推開“絡腮胡子”,后退幾步站在一旁。 “絡腮胡子”一把將黏在臉上的假胡子揭掉,正是條川道泉。此刻二人已登船,只待一兩刻鐘后,便可順利出港,從天津衛出海,一路回到日本。 他心中快意,也不計較楊清笳推開自己。 條川道泉見她獨立憑欄,低頭看著海面,目光茫然毫無焦點,海風吹地她鬢發翻飛,衣角獵獵,仿佛下一刻這瘦削的背影便會縱身而下,或融入一望無際藍天,或沉入廣袤深湛的海下。 他忍不住上前拽住她后退幾步。 楊清笳毫無防備被對方拽了個趔趄,回過身看著他,目含諷刺。 “你要做什么?”條川道泉皺眉問。 “不過是看看碧海藍天,”楊清笳瞧他驚怒不定的模樣,哂笑一聲:“你以為我要做什么?從這里跳下去嗎?你不是恨我么,我若從這里跳下去,豈不是一了百了,正遂了你的心意?” 條川道泉將她扯到自己面前,咬牙道:“你休想!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都不能去!” 她嘴角微微挑了挑,譏諷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背對他,不再言語。 條川道泉見對方到了此種境地,仍舊視自己為無物,怒從心頭起,幾步上前,抬手想要抽她一個耳光。 楊清笳不閃也不躲,只抬眼靜靜看著他,眼神中半是憎惡,半是憐憫,尖戕似已透過皮囊血rou,看穿了他內里腐朽衰敗的靈魂。 條川道泉被她的深棕色的眸子盯著,竟感覺自己像個滿面粉墨的戲臺丑角。 明明對方才是階下之囚,明明對方才是應該痛苦恐懼之人。 “你還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來救你嗎?別做夢了,他現在恐怕還不知道你在哪!” 提到段惟,楊清笳漠然的表情終于有了些變化,然而那也僅僅是一瞬,她只淡道:“我同你一般,都不希望他來?!?/br> 條川道泉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一陣滔天怒意夾雜著妒忌涌上,然而他抬起的手,卻遲遲揮不下去,楊清笳纖細的脖子上還印著一圈青紫的指印,看上去便如葦桿一般,脆弱易折。 “東家,前面兩艘都已經走了,咱們起錨嗎?”后面還有船在等著,一旁的甲長只能硬著頭皮上來問。 他收回手,冷哼一聲:“起錨?!?/br> “哎!”甲長應了一聲便下去干活了。 須臾后,福船緩緩移動,不消片刻便駛出了拖船埠,行在了茫茫大海上。 楊清笳回頭靜靜看著碼頭,直到再也看不清什么,方才垂下眼。 “嘩——嘩……”破水聲陣陣,高大的福船緩緩行進著,沒人注意到右舷陰影處,一艘體型嬌小的蜈蚣船正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它速度極快,眨眼間便貼上了船梆。 ☆、第159章 生死斗 “喬泉”號本就是條川道泉事先安排好的船只,是以船上并沒有大宗貨物, 所以吃水并不深。 為了增加船只的穩定性和平衡性, 船梆兩側都吊起了數目相近的木箱, 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東西, 倒是給蜈蚣船里的人提供了登船的方便。 只見一個身形靈活的人影從蜈蚣船艙中躍出, 用纜繩將足下的船與福船連在了一起。 他雙手拽著福船船梆上的繩子, 腳下一個發力,平地躥起半丈有余,輕松踏上了懸掛在船梆中央的木箱上,接著整個人便如同靈猿一般, 噌噌幾下便扒住了福船的船沿。 然而他并沒有貿然上船,而是只露出個頭來,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番甲板上的情況。 偌大甲板上正有一人孑立, 她雖穿著一身力巴的粗布衣服, 但那瘦削挺拔的背影太過熟悉, 他曾無數次就如現在這般遠遠望著,既不敢貿然靠近, 又無法毫不留戀地割舍離去。 他不能輕易露面,想了想,單手掏出隨身帶的火折子朝楊清笳方向扔去。 船剛出海,楊清笳還留在甲板上,條川道泉則剛剛走回船艙。 楊清笳以背而對,突然覺得后心被什么東西輕輕打了一下,她略些警覺地轉過身, 便看見不遠處的船沿上露出了半截人影兒,她冷不丁嚇了一跳,卻沒有打草驚蛇。 楊清笳定睛細看,對方穿著一身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