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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大了……”夏天無看著他下顎布滿了落拓的青色胡茬,跟自己印象中那個年輕氣盛的徒兒太不一樣,喃喃道。 方九藤瞧著夏天無柔和慈愛的目光,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身在藥王谷的那段時光:“我很想你……” 夏天無聞言綻出一個笑意,他扯扯嘴角,面部肌rou依然有些僵硬,笑容難免奇怪,但看在方九藤的眼里,卻如同見到了這世間最好的風景。 “你已經睡了三年了……” “原來都過了三年啦……”夏天無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一絲血線便落下嘴角:“對不起,是師父——對不起你?!?/br> 方九藤抖著手,替他輕輕拭去嘴角血跡:“是我先對不起你的,師父!是我對不起你!我太想你了,我很想念你!” “你又在騙我了,”夏天無看著他,有些難過地道:“你恨我,要我去死,又怎會想我呢?是不是我已經死了……在陰曹地府?” “有我在,便不允許你死!我現在就幫師父換上新的五臟六腑!我會救你的!”方九藤連忙道。 他輕輕搖搖頭,淺聲笑道:“傻孩子,師父早就該死了……師父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br> 方九藤擦了把眼淚,那血跡便抹在了眼角,如同一條陳年傷疤:“我先幫你治傷,治好傷再問,好不好?” “不,”夏天無搖了搖頭,暗紅的血從他嘴角淅淅瀝瀝地涌出,他卻似無知無覺一般,只低聲堅持道:“你先回答我?!?/br> “好!好!師父你問,你問!”方九藤不住地用手替他擦著血,語氣慌亂。 那血卻似是沒個盡頭似地,潺潺流出。 “藤兒,若你妻兒還在這世上,你還愿不愿意同我隱居在藥王谷?” 這個問題,三年前夏天無便問過方九藤,當時方九藤的回答讓他萬箭穿心。 時至今日,他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他想知道答案。 夏天無專注地看著自己從小帶大的徒兒,看著自己傾心錯付之人,仿佛只有知道了答案,才肯安心離去。 方九藤看著他的殷殷目光,一瞬間便放下了,那些怨懟,那些仇恨,他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只啞聲迭道:“我愿意!師父,我愿意隨你去天涯海角!我先替你治傷好不好?等你傷好了,我們一起回藥王谷,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在一起好不好?” 夏天無聞言,干涸的雙眼終于綻出耀眼的光華,仿佛依稀還是當年那個清秀儒雅的藥王谷谷主。 “好……”他急促地喘了幾聲,竟咳出一塊黑紅色的血塊:“藥王谷后崖上的桃花,都開了吧?” “開了,開了?!狈骄盘倨怀陕?。 夏天無被血塊嗆得口齒不清,喃喃道:“我這一生,都在藥王谷中度過,生在那里,長在那里,也要……死在那里?!?/br> “師父……”方九藤將他緊緊抱在懷中,淚如雨下。 “藤兒,我騙了你……我并沒有殺你的妻兒,他們被安置在藥王谷……后崖上的,祖師故居里。你將我也埋在,祖師故居前面的……那棵桃樹下吧!那樣,我也可以一直看著你,你們一家三口也能團聚,你說好不好?” “別離開我師父!別離開我……”方九藤徒勞地一遍又一遍的祈求著。 “你高、不高興……” 夏天無問完這一句,手便無力地垂了下來。 方九藤不可置信地看著懷中人,他伸出的手湊到對方鼻下,抖得不成樣子,絲毫看不出雙指可托山的金針神醫風采。 氣息皆無,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男人,還是死了。 神醫又能如何? 命運面前,依然無力回天。 方九藤哽咽了一聲,仰天長嘯,狀似瘋魔似哈哈大笑:“你太狠了!師父你太狠了!我方九藤此生,深恩盡負,情義皆拋!” 他猛地抬手引刀一快,喉間霎時血如泉涌。 作者有話要說: 出自老子的,從作者的角度,結合這個故事,通俗地解釋,大致可以理解為萬物生老病死皆有規律,生命的循環往復即為“?!?。 ☆、第134章 酬情 段惟見對方竟揮刀自刎,來不及出手阻止, 只能奔過去, 抓住他的衣襟急問:“解藥在哪兒?‘夜來霜’的解藥在哪???” “白瓶……”方九藤留下這兩個字后, 便垂頭溘然離世。 段惟急急忙忙摸了摸他懷中, 果然翻出了一個白瓷瓶, 他拔開蓋子, 倒出一粒藥丸,也顧不上辨別真假,趕緊給楊清笳喂了下去。 他運功抵在她后心處,助她血脈快速運行, 以便藥力快速發揮。 過了半晌,楊清笳終于恢復了血色,人也不再像方才那樣寒氣纏身, 面無人色了。 段惟見狀松了口氣。 楊清笳覺得吃下那顆藥后, 原本如同冰封一般的身子逐漸回暖, 四肢雖然仍舊冰涼,卻有了知覺。 她抬頭看, 見小鳳還被綁在木床上,便對段惟道:“先將他放了吧?!?/br> 段惟聞言走了過去,將小鳳身上的束縛解開,小鳳手腳一得自由,立馬一個骨碌翻下身來,也不顧上腿還軟著便連滾帶爬地向外跑,瞧樣子是嚇壞了。 段惟也無心追他, 他們二人現在有些狼狽,還有一堆爛攤子要收拾。 他扶楊清笳走到尸體旁,伸手在那二人頸根處按了按,半晌也無一絲脈動,的的確確均已斃命。 方九藤伏倒在了自己師父身上,如同交頸鴛鴦,終究是,生不同衾死同xue。 楊清笳嘆了口氣,慨然道:“方九藤竟真的拋下妻兒,隨他師父殉情而去?!?/br> “他的心已經死了,即算人活著,也無任何意趣?!?/br> “以死酬情,不知是癡心,還是愚蠢……”她說著抬手將方九藤的眼簾合上。 段惟聞言,偏頭看著滿目悲憫的楊清笳,問:“你覺得,他做錯了嗎?” 楊清笳面色蒼白,戚戚然道:“這一段冤孽,又有何人無辜?” 段惟親眼目睹這一場生死離別,他不由想,若自己所處方九藤那個位置,又當如何取舍?他想著想著,竟有些不寒而栗。 正如楊清笳所言,命運捉弄,何人可幸免? 段惟道:“君子之樂,一系于天,一系于人,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作而已?!?/br> “然而真正能做到俯仰無愧的,又有幾人?”她道:“方九藤愛上同為男子的師父,在眾人眼中,或許不容于世,但在我看來,這卻算不得錯處。愛是一種感情,若能收發自如,擇人而異,那人就不能稱之為人了?!?/br> 她垂目續道:“方九藤的錯,錯在不該毫無決斷,只想著靠逃避來解決問題。若當年他在娶妻之時,便能同他師父講個清楚,從這二人之中果決選擇一個,想來也應不會有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