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9
公然欽點張庸為相,那便是自己想錯了,可想錯了,到底又是什么用意?難道僅僅只是為了給王后安胎? 微生蘭第一次發覺,這個徒兒行事莫測不遵常理,竟一時難以揣摩。 桓夙從容落子,淡然道:“師父當年教導夙兒,可用之人,那便是友非敵,孤要的是楚國的太平安邦,是我楚國的五十年鼎盛,萬邦不敢來犯,而不是一個天下。公子霽,留之有益無害,孤將來要借他之手,安撫鄭國民心?!?/br> “該如何做,看來夙兒已經想好了?!?/br> 桓夙又落下了一子,“師父呢?!?/br> 師父,你該如何做? 五年教導陪伴之義,如何取舍?當年一葉扁舟遠去萬里,六國為相,天下誰人不有心拉攏,誰人不知微生蘭大名,這楚國,可還是你夢魂所往、心中所向之處? 桓夙暗暗抿住了唇。 微生蘭沉吟了一番,“待見過搖光,我便該離開郢都了?!?/br> “師父?!被纲硖鹧鄄€,“孤要的東西,師父很清楚,將來師父不論留在哪一國,都是孤的心腹大患?!?/br> “所以王上不能放在下走?”微生蘭略有失望,他沒想到桓夙到如今竟還慳吝到這個地步,今日楚侯在朝中,朗朗出言任用張庸為相,原本他還是驚喜的。 “師父,你別為難夙兒?!被纲矸畔铝税鬃?,確實不必在下了,他已經慘敗無歸?;纲磉@些年對弈棋之道沒有半分鉆研,甚至還不如當年微生蘭離開時的棋道水平,下不過日漸精益的微生蘭是在情理之中。 “并非為難,夙兒,師父要的道,和你的不同,這天下誰人成為霸主,都不是師父愿意看到的,但師父知道,你能做到?!蔽⑸m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自今以后,師父絕不會與你為敵?!?/br> 那是自今以后,桓夙很清楚,在這之前,這些年微生蘭曾經走遍六國,勸說六國國君締交合縱。 將來的天下,是桓夙獨霸南方的天下,所以那聯合的六國,必定是他最大的牽制。 但微生蘭有一點說錯了,他們的道,是同的。 他從未想過要取這九州四海。 天地的廣袤,永遠在于它的險遠和未知,而他的心,雖大也小。若有涉足九州之時,那必定是他,青衫白馬,與妻兒攜手同游,不是在戰火和鐵蹄的sao亂之下,看盡白骨露野、山河瘡痍。 “師父要隱退么?” 微生蘭長嘆了一聲,“夙兒,臨去前,師父有一句話要告訴你。我入宮自請為師教導你,其實是存了私心?!?/br> 桓夙挑起眼簾。 “我曾卜過一卦,天下大勢,必將因楚國幼子改變,可我不知那個楚國公子是誰。我賭的人是你,如今看來,我賭對了?!?/br> 這么說,他的師父是早知今日,所以當年刻意奏請父王,刻意接近他。 桓夙臉色涼薄地斂眸,他就知道,這世上哪有什么無緣無故的關心,哪有什么無緣無故的傾囊相授。 原來如此。 至于父王薨逝之后,他混沌之下被一股外力聯合推上王位,只怕也有師父的份。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呀,進程開始跑起來了,師父走了,夙兒獨當一面了,以后要成為霸主了。 PS:買定離手,夙兒的第一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咦。 ☆、第72章 解釋 十月暮秋, 木葉蕭蕭。 藺霽受的那一劍原本穿胸而過, 但幸得沒有傷到要害, 五臟未損, 后來得到藺華身邊御用醫者的看護, 竟奇異地好全了。 只是殷殷的臉色越發慘白,幾乎不能下那張床榻, 他曾經不顧禮法地拉起她的衣襟查看,殷殷胸口的傷rou幾乎潰爛,只見一片深紅rou色的泥濘,可饒是如此, 她也沒有在他面前叫過疼。 看到她克制地用力抓著什么,看著她緊緊內收著唇瓣, 他覺得自己已經痊愈的劍傷隱隱作痛。 他才知道, 那一晚,他能活下來,竟是因為殷殷。 藺華要殷殷做的,是一張她自己的面皮, 殷殷原本不答應, 但藺華綁了她, 他擁有絕對的主導權, 告訴殷殷:“你若是不做,我拿了你,殺了你,也是一樣的?!?/br> 她倔強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事到如今面對他的威脅竟然平靜了下來,這個人,溫柔且歹毒,不會是任何人的良人,以前她怎么從未發覺? “公子為何不殺殷殷,還愿給殷殷戴罪立功的機會?” “殷殷不知?”藺華掐住了她的光潔的下頜,美麗的眼眸扯出一絲訝然,“殷殷,你真讓我失望?!?/br> 她讓他失望了。 她鳳冠霞帔,自作聰明地想嫁給他時,發現是一場自取其辱,如今連求死的權力都沒有。 “殷殷,難道不想看看,王兄能為你做到什么程度么?” 藺華要留著她看,看這世間癡男怨女,所謂真情有多不值得留戀,王權在誰的手上,誰就擁有絕對的爭奪的權力。 殷殷照做了。 如果不做,她難逃一死,結果也不會有什么改變,她心里清楚。 這就是她曾經喜歡過眷戀過執迷過的人??辞辶诉@些之后,殷殷忽然覺得心里減輕了不少負擔。 面皮做得精美絕倫,配上一個身形酷肖她的女尸,足以以假亂真了。 于是才有了公子霽發瘋一般的那一夜,幾乎傾巢而出,歇斯底里。 那一夜藺華的人盡數布在堯城城外,殷殷得以脫身,她提著劍飛奔著去城主府,可她趕到的時候,卻只看到,為了不傷及無辜,放棄了最后抵抗的公子霽,被長劍貫身,地崩山摧一樣地倒下。 好像心里的山,也瞬間崩塌了。 “不——” 殷殷恨自己來晚了,恨自己一次次受藺華的擺布,恨自己總是帶來麻煩給別人。 那一晚,她在亂軍從中廝殺浴血,直至長矛也劃破了她的嬌軀,長劍一晃,挑起一陣血液飛濺,剎那之后,她氣息懨懨地倒在公子霽的身上,此時他已經沉重地闔上了眼睛。 要是能一直睡過去,放下鄭國王室的身份,也很好。殷殷握住了他的手,猩紅的血汩汩地冒出,將身下的青石磚繪染得一派緋紅,火把之下格外凄艷。殷殷輕輕地說:“對不起?!?/br> 她毀了一個意氣風發的鄭國公子。 徹徹底底。 意識朦朧之間,她看到被簇擁而來雪衣錦袍的風華無雙公子,宛如涉蓮而過,衣擺自生風浪。 可再也激不起她心里半點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