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6
色漸漸濃郁,逶迤地落下漫天墨跡,狄秋來在營帳中來回不安地踱步,許久之后,白色的帳簾被一只柔軟無骨的玉手掀開,霎時間星光拋入,狄秋來一回眸,只見銀光如瀉中,淺綠衣裳的女子笑靨如灼灼桃花,他什么也不想忍了,上前粗暴地將簾帳扯開,大吼:“方才有多危險,你不知道么!” 他只是擔憂,看到義無反顧地跳下城墻,險些肝膽俱裂,她竟然這么耍弄他。但話已出口,便知道自己有多兇,連自己都后悔不迭,可這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分離了這么久,駱搖光想他想得夜不能寐,可是這個男人一句溫柔的話兒都沒有…… 她們越國的女子,自由習舞,她更是生得體態輕盈,遇到義父之后,義父教了她不少防身的法子,并讓她的腰間系上軟索,以備不時之需,好不容易用對了地方,她還自喜了不久,以為狄秋來會夸贊她有這等好輕功,沒想到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怒吼。 駱搖光顰起娥眉:“狄將軍這是對誰吼呢?!?/br> 狄秋來愕了愕,不待他答話,駱搖光不滿地扯了扯紅唇,“可是狄將軍自己說的,我是大王的女人。狄將軍竟然敢兇我?!?/br> “我不是……” 駱搖光惱怒地轉身,拂簾而去。 她一向是個固執的女子,吃軟不吃硬,這個男人就是臭水溝里的硬石頭,他硬,她比他更硬。 銀河落了一截銀灰,在蒼莽浩瀚的平原里,長煙孤城,碎光如雪。 桓夙收到奏報時,黎明三更,疏淡的星子墜在深海之中,城樓上的風更涼,春意盎然了幾許,微涼漫漫。 “公子戚,”他露出這些日子以來最難得的一縷笑意,“好個公子戚?!?/br> 在決定公子戚為楚國太子之后,桓夙從未懷疑過這個小少年,他瘦弱的肩絕不像能擔當楚國天下的模樣,可他能夠做到。 狄秋來送信來說,卜諍以放棄抵抗,迎大軍入王城,公子戚做主,卜家二十余口人無罪釋放,暫扣押卜諍一人,公子戚言辭懇切,請大王還令尹一條生路。 傷亡降到最低,桓夙也不是趕盡殺絕的人,只是狄秋來的來信之中微妙地提了一個名字,讓他微微蹙眉。 公子戚收到了桓夙的回信,小小少年堅定地立起來,新收編了一支隊伍,編做了禁軍之后,狄秋來拎著鑲翎的盔甲帽,大步流星地走入議事的朝堂,只聽公子戚揚聲便道:“來人,將狄秋來拿下!” 方趕來的狄將軍莫名所以,跟著便被兩名士兵扣押了。 “公子,這——” 朝中本就不少人因附庸過卜諍而自危,現在有功之臣狄秋來也被拿下了,一時怔然,汗顏不敢求情。 公子戚朗朗道:“狄秋來擅自率兵回郢都,本公子至今未見大王印鑒,何況連累本公子與十一姑母受累,更是重罪,本公子已收到大王旨意,今日拿他,先打入死牢!” 狄秋來一聽“大王旨意”,便懵了。他所作的一切,可都是按照桓夙的“心意”執行的,雖說事關軍機,信件往來都是秘密,可—— 他愈發吃不透大王的心思了。 …… 孟宓被幽禁在藺華的別館之中,與楚達成同盟之后,藺華似乎卸去了不少朝局之中的重擔,便安居在別館,宿在孟宓院落前的廂房,這間鏤花的木門房里,時常傳來鶯鶯軟語。 “上陽君的福氣好過了楚侯?!?/br> 孟宓發誓她只是隨意開的一句玩笑,誰知道殷殷立馬拉下了臉,清冷的臉蛋如籠霧色,將青銅爵用力擲在幾上,髹漆被震落了一絲余灰,孟宓愣愣地看著她,殷殷咬牙:“你別裝蒜,我知道,你就是故意氣我?!?/br> 孟宓搖頭,“我氣你作甚么,我對上陽君又沒有你那份心思?!?/br> “那你方才說的那句,到底是什么意思?”殷殷抿了抿紅唇,曳著一弧瀲滟的粉光。 久遠的回憶被翻了出來,孟宓忍不住壓彎了眉眼。她的第一次,痛成那樣,就知道桓夙是個沒有經驗的,她是他第一個女人。 不過,這么私密的事,她舍不得拿出來與萍水相逢的殷殷說,雖然她內心小小地期待著,從殷殷嘴里套出什么話來,想知道外表清風朗月的上陽君,在床幃之間又是什么模樣……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的念頭太邪惡,便漸漸說服自己不想了,她人還身陷囹圄,卻半點也不擔心,反倒關心上陽君的私事,實在是大大的不該。 殷殷見她不答話,心里頭生了疙瘩。孟宓是個傻的,這么傻的女人,卻會成為藺華追逐的目標,殷殷不甘心。 “你也不必惦記上陽君,他也不是真心待你?!币笠筚€氣一般地拗過頭去,此時前院廂房中,一樹梨雪的掩映底,傳來少女喜極而泣的驚呼,何等熟悉,那是…… 殷殷又氣又惱,將怒火撒在孟宓身上,“他從頭至尾,只為了利用你!” 同那位神乎其技的張偃師一樣,孟宓也未想到這位清婉的美人竟然會突然變臉,她嚇得持盞的手抖了抖,水溢了出來,微愕地望向殷殷,“什么利用?” 殷殷臉紅地緘口,忍了忍便朝前院的反向走了。 她真想撕破了孟宓的這張臉,有什么不懂的,藺華不過是惦記著她的身份,他只是想自己成為霸主,即便是李宓王宓,他也照樣下得去手。 殷殷極力說服自己不與孟宓計較,她用力按捺自己的妒火,不去聽前院的動靜,可耳畔眼前,全卻是那些魔音,全是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 孟宓本以為上陽君溫潤如玉,謙謙君子,后來卻是自己聽不得那個動靜了,放下杯盞自己離開了,后院撞上了鉆研苦思機關雀的張偃,孟宓一眼便看得出張偃手里的這只鳥兒將來要做何種用途,但她不擔憂這個,張偃雖是當世罕見的能工巧匠,但始終是旁門外道,楚國奇人甚多,不差一個能與他分庭抗禮的人。 那天靜謐的午后,她在桓夙的身邊讀著,就看到過類似的記載列傳,不說前人,單是桓夙的師父,微生蘭大人,也是張偃決計比不了的。 “孟小姐?!睆堎葘C關雀放在梨花樹梢,這只伶俐的雀兒已經能獨立支起紅色的小腳,穩穩地立在枝頭,張偃欣慰地笑,沖孟宓也分外和氣。 孟宓忍不住問:“上陽君將辭官么,怎么竟日,全不見他上朝?” 張偃頷首,“孟小姐,這事不該你問?!?/br> 他是藺華身邊最得力的部下,也是最懂藺華之心的部下,張偃一定了解藺華接下來的每一步計劃,可他始終敵對之人,孟宓暗暗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