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1
飄然而去,無一例外,他帶來的書總是珍品,他離開時飄忽如一羽白鶴,孟宓回神的時候,總只見一縷雪白的翅尖??墒撬麄円呀浵嗍炝?。 孟宓沒有告訴任何人上陽君與她見面一事,除了南閣樓,他從來不去任何地方,半年相處下來,最初的懷疑被動搖了,她開始相信,上陽君藺華對她是有好感的。她從來沒見過誰那么溫柔的眼波,潤然如玉的嗓音。 “上陽君,齊國出逃的百姓,除了流亡楚國,剩下最多的便是入了鄭國,你一點都不擔憂鄭國的國勢么?” 藺華面朝崖壁,手指撥了一把風鈴,朗朗一笑,“國君昏庸無能,沒有齊國流民,他自己理政,本也是一樁笑談罷了,擔憂與不擔憂,沒有一點用處?!彼Z氣隨意散漫,但有對國君無德的無奈和絕望。 在鄭國陷入危局的時候,他是國君毫不猶豫扔到楚國的質子,他是鄭國一個被放棄的人啊。孟宓為他惋惜不忍,藺華回眸溫笑道:“我鄭國之主比不上你們楚侯?!?/br> 照理說桓夙還未親政,這位上陽君的口吻也太篤定了些。 “先楚王仁德愛民,留下楚十萬虎狼之師,楚公子夙心懷大志,他即位之后必大有作為。當今之世,晉為強國,但我篤信,一旦太后放權,不出十年,楚必取而代之?!?/br> 他側過眼眸,風拂過他鬢邊一縷漆黑的發,臉色宛如月光般皎白無暇。 石壁前風鈴聲聲,落入心坎里。 孟宓無端地為之悸動。 會嗎? 她眼中的少年楚侯,這時候,還遠遠沒有那成那等氣候。她的見識遠沒有藺華那么豐廣,遠不如他博聞強識,她應該相信上陽君今日讖言。 桓夙審問了一個時辰,但畢竟時隔久遠,已經一年多過去,茶蘭只記得當晚中途急著小解,便先鉆入了小林子折返,讓孟宓等候,后來一些瑣事便記不得了。楚侯戾氣發作,當即發落了她三十刑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茶蘭咬住這番說辭不放。 她是太后身邊的第二個近人,桓夙沒傷了太后的面子,讓人給了她傷藥,將她拉回了霞倚宮。 等人走了許久,桓夙揉著眉心,自銅盞青燈下小憩,小包子端了一疊時鮮的水果前來,楚國的柑橘舉世聞名,在楚王宮中最是常見,沒有新意,何況桓夙自幼吃到大,他懶得多看一眼,小包子在他身前的紫木案上放下了青銅盤。 他忽地揚起下頜,盯住了一勾搖曳婆娑的燭火,嗓音驟冷:“敢欺哄于孤,呵?!?/br> 方才審完了茶蘭,小包子知道大王是為了茶蘭而動怒,謹小慎微地放下東西要走,桓夙的目光落在那一疊柑橘上,目色微微鋒利,最底層的橙黃鮮紅之間,似乎,夾帶著一條白色的絲帛。 ☆、24.甘甜 桓夙將最上方的柑橘撥開,骨碌碌的幾只滾落在地,他抽出了那條絲帛。 這是令尹大人傳上來的朝中各輔政大臣的萬民書。在他掌權之前,令尹大人輔佐太后理政幾年,位高權重,他一直是太后的擁護者,但這封手書,摁的是他的指印,題的是他的大名。 書中言辭懇切,聲聲控訴,指摘太后擅權,為亂朝綱,他們一干臣子體恤君侯被剝奪王權,憂心如焚,故此對太后陽奉陰違。順帶,這封信里表達了一下他們對桓夙的忠心。 “自作聰明的阿諛之徒?!被纲硌劾?,將這條絲帛扔在燭火上燒了個干凈。 半個時辰后,小包子捧著玉盤來收拾地上的橘子,桓夙將腳邊一只黃澄澄圓滾滾的橘子踢給他:“那個麻煩的女人還沒有走?” 大王問的是駱搖光,小包子心領神會,識時務地順楚侯的心意說下去:“駱小姐有些不識好歹了,大王和駱先生都沒有留她,她又哭又鬧在云棲宮外留著不走,駱先生也毫無辦法,只能沒帶走她,自己一個人先離宮了?!?/br> 沒想到駱搖光看著絕色美人,臉皮竟然還厚。 桓夙的手握住了一支鏤百鳥羽禽的玄觴,冷笑道:“孤不許留的人,何人敢膽大妄為?” 小包子登時冷汗涔涔,撲通跪倒下來,“大王,這絕不是奴婢的主意,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膽,也萬萬不敢忤逆大王?!?/br> 他又沒說他。這個奴顏婢膝的小包子,讓他想起了之前卑躬屈膝的孟宓,無端心里冒出幾分嫌惡來,吩咐下去:“讓駱搖光住到蘭苑去,她不是喜歡楚宮么,孤便成人之美?!?/br> 小包子默默抹了一把汗。 蘭苑是整座楚宮之中,離君侯所住的云棲宮是最遠的,留下來也是宮闈各占一方,至老死不相往來。 大王是真不喜歡這個駱小姐啊。 …… 孟宓正靠著窗沐浴著室內的燭火,她習慣了不開窗,一個人映著頭頂一抹微亮,伏案讀書,忘了是什么時辰。 傍晚時分與上陽君談了幾句,心緒有些不寧,忽然聽到窗外傳來一縷哀頑跌宕的琴聲,穿過厚重的緊鎖的木窗,穿過警惕的緊鎖的心門,孟宓的手忽地握住了窗軒。 “孟宓,你不止一次想見的人在外面彈琴,那么多日日夜夜,你都忍住了,不要前功盡棄……不要功虧一簣……” 琴音一轉,低沉的宮音勾挑,旋律嚶嚶然,如泉水淙淙,悱惻而清婉,這人心中有一縷如同琴聲的柔情。都說琴為心聲,孟宓雖然是個門外漢,但聽了一年多的琴,總還是能分辨一二、說出三四的。 不知不覺間,那扇緊閉了一年多的窗,被她的一只手無意識地拉開了。 才開了一條隙縫,明媚澄澈的夏光拋了進來,木牖盛了微瀾的天光云影,初夏的光散漫地交織成文,柳絮輕盈如雪,木軒爬滿了縷縷青黑色的細紋裂痕,她扶著窗口微微探身,深深吸了一口氣。 猛地一睜眼,只見不遠處一抹漆黑的瓦頂,長廊縵回,玄色的一抹身影隱約藏了半截身體,席地而坐,風流倜儻地披著一頭墨發,指下悠然地撥著絲弦,孟宓忽地胸口一跳。 不過瞬息之間的功夫,那人已經揚起了目光,隔得太遠看不清,只見瓦礫的黑,柳影的蔥蘢,還有輪廓分明的一張臉,絕無僅有的冷峻的漠寒,讓她的心跳得飛快,對視了一眼,她伸出手去摔上了窗。 即便隔了這么遠,也仿佛她能聽到她決絕地摔窗的巨響。 桓夙失落地垂下目光,袖口忽地動了動,手中多了一只剪刀,手下一劃,絞斷了一根琴弦,再跟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這琴是師父所贈。 可是他離開時,就意味著永無歸期了,他再也不會出現在楚國,再也不認他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