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去了隴西，放在宮里的果脯換了一次又一次，卻也只有阿辰和樂歡過來時會吃上幾片。

    想到樂歡，孝賢太后嘆息又起。

    “皇后最近如何了？”

    高祖帝垂著眼，“樂歡出事后，她就一直是那副樣子?！?/br>
    想到那個冰雪可愛，成日在這里陪自己解悶的樂歡公主，孝賢太后心中惋惜更重。

    可是這皇宮里就是這樣，看似繁花似錦人來人往，可是每年死在這宮里的人不知凡幾。

    “多尋幾個太醫過去瞧瞧，若是宮里沒有，就去宮外尋找一番，你們還年輕，總歸還能擁有其他孩子的?！?/br>
    “多謝母后掛懷，兒臣會記得的?！?/br>
    “你有數就好，終歸她是你的皇后……”

    或許是她年紀大了，又或者那藥起了效果，桌上的沙漏還未漏下一半，孝賢太后就開始迷糊起來。

    芳若上前解了她頭上的釵環，放下一旁的床幔，待做好了一切，高祖帝這才揮揮手讓她下去。

    寢宮里的門剛一合上，先前把脈的太醫就噗通一聲跪下。

    “微臣該死，還請皇上賜罪?！?/br>
    高祖帝坐在那里沒有出聲，瑞獸香爐里煙氣緲緲，飄散的煙氣模糊了高祖帝的面容。

    “她究竟得了什么??？”

    “回皇上，太后心血虧損并時有心痛，這乃是心疾之癥?！?/br>
    “此病可能根除？”

    “心疾之癥只能延緩，太后如今年邁，這病……”

    “會危及性命？”

    “會?！?/br>
    太醫的額頭觸在地上，他先前對著太后說的那些話，雖是安撫之用，可是卻罪在欺君。

    只是太后身患心疾這事，他卻是萬萬不敢說給太后聽得。

    “她還有多少日子？”

    過了好久，太醫才聽到高祖帝的聲音傳來。

    “心疾之癥不比其他，短則三五月，多則一兩年已是老天垂青?！?/br>
    高祖帝又沉默下去。

    “以后太后的病就交于你了，下去好好列方子吧?！?/br>
    “是?！?/br>
    高祖帝坐在那里只覺得一陣恍惚。

    垂下的床幔之后，傳來孝賢太后平穩的呼吸聲。

    她睡得這樣熟，卻是不知道自己活不長了。

    對于孝賢太后，他是感激的。

    如果不是她將自己養在膝下，恐怕自己還是冷宮里那個可以人人欺凌，連個名字都沒有的末流皇子。

    自己這位子得來不易，所以他才步步小心，唯恐一步踏錯落得滿盤皆輸。

    桌上的沙漏“簌簌”落盡，高祖帝將那沙漏反轉過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門外陽光烈烈，暖金色的陽光撒在明黃色的龍袍上，越發顯得威嚴奪目。

    他站在院里，看著那棵高大的玉簪花樹，太后喜歡玉簪花，這樹還是他和漸離一起種的，只是漸離自從封王之后，回來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可是又能怎么辦哪。

    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登基時尚有大臣跳出來說他名不正言不順的那一幕。

    是啊，他名不正言不順，先帝去的匆忙，沒有來的及立下遺詔，按理說坐著皇位的該是他的皇弟，皇后嫡出的高漸離才是。

    “不論嫡出庶出，他都是本王的兄長?！?/br>
    尚在稚齡的漸離站出來說了這句話，然后他成了隴西的燕王，他成了西周的高祖帝。

    佴俢還未走進，就見自家主子出神的站在屬下。

    他將腳步踩的重了一些，這才行禮跪地。

    “奴才見過皇上?！?/br>
    見是佴俢，高祖帝道，“你不在前面當值，怎么到這里來了？”

    “啟稟皇上，百里郡主在養心殿外求見?！?/br>
    “青司？她怎么來了？”

    “百里郡主說她受了委屈，想讓皇上您給她主持公道?！?/br>
    高祖帝聞言一笑，先前沉悶的心情，突就云開霧散起來。

    “隨朕去看看，這小丫頭八成是又惹了什么禍事?！?/br>
    百里青司當年被封郡主時，高祖帝特意賞賜了她一塊可以隨時出入皇宮的腰牌。

    她最先去的是高祖帝的御書房，誰知就被高祖帝的貼身大太監，統領宮中諸事的佴俢大總管告知：太后身體抱恙，高祖帝去了太后那里。

    竟然去了太后那里。

    青司笑笑，“還請佴俢總管通報一聲，看圣上現在有沒有時間見我一面?！?/br>
    “知道百里郡主過來，圣上就是沒空，怕是也要抽時間過來的?！?/br>
    他們這些做人奴才的，最清楚的就是自家主子的喜好，而這百里郡主絕對算得上是皇上身邊一等一的大紅人。

    “奴才這一來一往的可能要耽擱不少時間，這御書房后面連著一片小花園，郡主若是無事，可以去里面逛逛，等圣上來了，奴才再去喚您?！?/br>
    這皇宮里最不缺的就是是非，她百里青司自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

    佴俢顯然看出了百里青司的疑慮。

    “百里郡主放心，這是圣上平日所在，尋常人是進不來的，您不用擔心有人會沖撞了您?！?/br>
    既然佴俢都這么說了，再推拒下去反而顯得故作推諉。

    “如此，我就去里面逛上一逛，也看看這沾了龍氣的花朵是不是開的更好看?！?/br>
    百里青司當時只想著打發時間，畢竟太后居所離著御書房也是遠的很。

    可是她這一看，卻是又惹出許多波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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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偷聽

    大約是歷代帝王都希望自己子嗣昌盛。

    所以御書房后的花園里，種了許多高大的石榴樹。

    此時正值五月，沾滿鵝黃花粉的花蕊，趁著火紅的花瓣，如同火苗一般，點燃了整棵石榴樹。

    青司伸出手去剛想摘下一朵，卻聽得一陣腳步聲從遠處而來。

    佴俢說尋常人進不來這里，自己這花還沒摘上一朵，就有人過來，是不是說這來的不是尋常人？

    事態未明，她還是不要露面的好。

    青司看看左右，提起裙擺，悄悄隱入石榴花后。

    她剛剛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