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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之后就發現沙包內的空間并不大,卻是有一個通往地下的入口。 她走了下去,這條通道并不長,不多時就到了地下,這是一個石室,而她的面前有兩扇石門。一扇微微開了一道門縫,上刻著‘劍譜’二字。另一扇卻是緊閉著需要打開機關,上刻著‘所悟’二字。 云善淵先推開了左側的那道門,里面正是刻著的劍譜。風清揚曾將這一陣套劍譜都記錄了下來,云善淵也見過了那本他記錄的劍譜,與石壁上的內容一模一樣。 因此,這里就是獨孤求敗的沙地密室??墒?,它為什么會在這個特別的地方? 云善淵走出了左側的石室,她來到了右側的石門面前,她隱約猜到了機關的密碼是什么,按動了那行數字,那年那月那日,曾有一約,卻是失約之日。 機關密碼是對的,右側的石門被打開了。 云善淵微微握了握拳,此刻她已然猜到了那種可能,卻有些不敢走入石室了。 一千年,他們之間相隔了一千年。不只是此生,上輩子也是相隔了一段無法跨越的時光。 云善淵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推開了石門,這里面點著三盞長明燈,將石壁上的文字幽幽照亮。 ‘小愈,我不知是否可以稱呼你,正如我不知該如何刻下這段文字,因為我有著一絲疑惑,你說要怎么樣才能認定一個人是誰? 是憑借身體與容貌,還是憑借他的靈魂?可是如果這個靈魂什么都不記得了呢?轉世重生之后,當人前塵盡忘,他應該就是一個全新的人,再也不是之前的那個人了。 我出生在獨孤門閥世家之中,隋末之際,正是有多方勢力相斗以圖問鼎天下。我卻沒有朝堂爭斗的野心,生來就想要成為一名劍客,卻不只限于劍客,而是要一步步成為大宗師,走到武道的巔峰。 這一路,我走得不算順暢,沒有能拜入名師門下,學習了一些基礎武學之后,全靠自己領悟著劍道。雖然不夠順暢,卻在弱冠之前以一把利劍與河朔群雄爭鋒,但也在二十九歲年,用紫薇軟劍誤傷了俠義之士。后來我改用了重劍橫行天下,而四十歲之后漸漸放下了手中的劍,不滯於物,開始追求無劍的境界。 我所在的時代不乏高手林立,我一一向他們挑戰,一一打敗了他們,成為了獨孤求敗。只是行走江湖三十多年,卻是越發的寂寞,最后卻是遇到一只神雕,與它作伴隱居在了山谷之中。 那種高手的無邊寂寞似乎與生俱來,卻在找不到敵手之后,越發得深刻,它貫穿了我的一生。我想能求得一個知己,或是一個對手,或者心甘情愿敗于某人,可是始終不曾遇到。 世人稱我為劍魔,即便后來我放下了手中的劍,我知道我的劍意里始終帶著一股魔意。執念深,則入魔。 直到死亡來一刻,我終于知道執念因何而來。太湖畔,圓月下,一個人沒有能等到另一個人,屬于楚留香的那些記憶出現在了靈魂之中,我看到了他的不甘、愛戀與執著。 可是又能如何?我這一生都沒有遇見過香香所愛的小愈。 也不知是不是這種執念,讓我竟是在死后帶著過往的記憶在這個世界新生了。我依舊出生在獨孤家族中,只是這個世界的歷史與上一個世界卻有些似是而非,沒有了唐朝卻是有了棠朝。 但是這些對我來說,沒有太大差別。此生此世我還是獨孤求敗,沒能求得一敗。幸運的是,我在游歷之中得到了探尋天道的機緣,就此我悟出了屬于我的破碎虛空之路。 因為感悟天道,我對很多事有了更透徹地認知。也與李道長相識,他是一位卜測天機的高人,他應證了我的猜測,你終有一日回來這個世界,就像上一世你也來到過我的世界。其實,也說不清是誰到了誰的世界,因為我說不清是不是因為香香的執念,才有了我的兩世為人。 可是,我是獨孤求敗,并不是楚留香,這便是開頭我的提到的疑惑。 如果最初之際,我能帶著記憶而生,我想一切就會不同,而非僅僅是獨孤求敗有了一段前生的記憶,我看到了香香的那種愛戀,但我已過了自己的一生,對那些記憶也只是明白而已。 如果在我的時代,我與你在人海相遇相知,一切也會不同,你不再只存在于一段回憶中。從記憶中,我可知我們算得上志趣相投、處事相近、相契相合,我們一定能成為朋友,或許還會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但是時也命也,我們并未相遇。 在將要離開這里前往更高的世界之際,我刻下了這些文字,建造了這間石室。 我知你會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告知你楚留香已經死了,活著的是獨孤求敗。我放手了,你也該放手了。 若是沒有香香的愛念,不會讓獨孤求敗獲得破碎虛空的機緣,沒有破碎虛空,我們便不能再見??墒怯辛霜毠虑髷〉钠扑樘摽?,香香也就是死了,你與他便不可能再見。 人活于世,總有些遺憾,總會有些無法處理的悖論。 我看淡了,我想你也看淡了。我先一步去往更高的世界,你應該也會來。 那時如果我們相遇,就是獨孤求敗與云愈的相遇。我可能找到了對的伴侶,你可能已經有了相愛之人,過去的那些事于我們已經散了。 若說我還有什么能做的,至多就是愿你這一世能別再九死一生,而是可以逢兇化吉,但我也不知我的祝福有沒有用,畢竟我們相隔著一段長長的時間,長到王朝更換,長到了青史成灰。 最后,我想我們不必悵然于此情可待成追憶,而是有朝一日,笑言一壺濁酒喜相逢。 獨孤香’ 云善淵凝視著這段刻文,在沉默了很久后,她終是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如此的執念,如此的死亡,如此的錯過,如此的放手。志趣相投、處事相近、相契相合,這些又能如何,時機錯了,就都錯了。 這一世,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放手,往者不可追,也不必說什么只是當時已惘然。 云善淵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了那幅畫,畫中三人一如舊時模樣,無花最先死了,楚留香也不存在了。 “楚留香,香香,獨孤香,獨孤求敗……” 云善淵呢喃著點燃了這幅畫,看著它被燒成了灰燼,此刻過去的真的都過去了。 獨孤求敗先一步破碎虛空而去,將來相逢,他們都會敬往事一杯酒,卻都有自己新的人生。 這樣很好,非常好。 云善淵笑著一掌擊在了石壁之上,她離開了石室。 等到她走離沙包之后,那處發出了一聲轟的聲響,整個石室坍塌了,便盡數被黃沙掩埋,一如這個沙漠中其它被掩埋的秘密與過往。 ** 洛陽,王森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