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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伸手理了理她的頭發,在課本扉頁上寫下“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莫靖言忽然希望,時光可以定格在那一刻?,F在回頭看,那才是最美好的時光,雖然沒有此后和邵聲在一起的甜蜜,但是所有的人都快快樂樂在一起。每晚來到巖壁下,她就能看到那個不羈的少爺,和他一同坐在墊子上聊聊天。心中最大的不快也不過是傅昭陽又照顧了楚羚,吃了少爺帶來的月餅,或者被他揶揄幾句,很快便釋然了。 最重要的是,每個人都是平安的、健康的,每個明天都是值得希盼的。 和傅昭陽的生命相比,她和他的愛情,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在身后另一張單人床上,傳來楚羚隱忍的抽泣聲。莫靖言閉上眼睛,淚水不停地流下來,臉頰濕涼一片。 第二次手術后,傅昭陽尚未脫離危險期,留在重癥監護室持續觀測。在征求了主治醫師的建議和父母的意見后,學校出面聯系將他轉入天壇醫院繼續治療。專家會診后,認為傅昭陽顱內有血塊尚未清除,而且仍要面對隨時可能迸發的術后感染和器官功能衰竭。 在昏迷的第六天,傅昭陽的心跳忽然停止,自主呼吸消失,需要靠呼吸機維持生命。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主治醫生面容嚴肅,說話時有三分避忌,但仍明確地告訴傅昭陽父親,如果進行第三次手術,他很可能下不了手術臺;但若不手術,如4時內不能恢復自主呼吸,各器官將逐步衰竭并走向死亡。 傅昭陽的父親傅振國是一家大型機械廠的高級工程師。這家叫做“曙光”的機械廠是原兵器部所屬的國有軍工企業,曾有過輝煌的歷史。但隨著國家經濟體制轉軌,企業原有的經營機制無法適應市場變化,以致生產萎縮、資金匱乏,已被列入國家政策性關閉破產預備計劃,破產重組迫在眉睫。傅昭陽的母親姜小茹本來是曙光廠子弟中學的老師,學校即將移交地方政府,與一所民辦學校協議聯辦。 醫生的診斷和通知大多是由傅振國來聽,之后再謹慎妥善地轉述給妻子。 幾日下來,他的面孔愈發清癯。聽了主治醫生的話,他只是低低嘆了口氣,“就算會成植物人,就算下不了手術臺,這手術,也得做啊。就這么一線希望,總不能眼睜睜放棄了?!?/br> 趕到醫院的何仕看到這一幕,抑制不住地慟哭,不停地道歉。傅振國搖了搖頭,“不怪你。自己大意出了事,自己要負責,怎么能怪你們這些孩子呢?” 連日來不眠不休的邵聲幾乎寸步不離守在傅昭陽父母身邊,下巴上長了一層青黑的胡茬,眼睛也漸漸變得渾濁黯淡。他沉默著起身,將蹲在地上的何仕拽起來,按在一邊長凳上,又走到楚羚身邊,低聲道:“老傅的mama身體也不好,不要告訴她醫生的原話。陪陪她,讓她多休息?!?/br> 楚羚眼圈發紅,點了點頭,“一會兒安排昭陽做手術,師兄你也稍微休息休息,不要把自己拖垮了?!?/br> “我沒事,”邵聲擺了擺手,“出去透透氣就好?!?/br> 莫靖言看他步履沉重地走向樓梯口,還咳嗽了幾聲,連忙追了過去,又折身在入口的小賣部買了一瓶蜂蜜綠茶。奔出門外,見邵聲垂著頭,安靜地坐在花壇的水泥邊沿上。她緩步走過去,將綠茶擰開塞在他手里,然后隔了半人的距離,在邵聲身邊坐下。 他十指交叉,飲料瓶在手心虛握著,能看到手背關節處破了幾層皮,邊緣結了痂,中間還凝著血跡。莫靖言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輕碰了碰傷口旁邊完好的皮膚。邵聲身體一滯,指頭松了松又握緊,停了片刻,沉聲道:“莫莫,對不起?!?/br> 她又有些想哭,搖了搖頭。 “這幾天,我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什么,和你,和大家,尤其是,和老傅的爸媽?!彼D了頓,“我疏忽了你,對不起?!?/br> “我都明白?!蹦秆源怪^,眼淚一滴滴掉在攤開的掌心,“其實,都怪我,是我太得意忘形了。蔣遙說得對,我太心急,太外露,而后果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能怪你,莫莫,不是你的錯?!鄙勐暤拖骂^,十指插在發中,神色痛苦,“老傅覺得我欺負了你,他打我,那是應該的。我只是恨自己,那天早晨我已經醒了,為什么不和他們一起去巖場?為什么不提前把備用的裝備給老傅?如果他帶了足夠的機械塞,如果是我給他打保護,就一定不會出事?!彼皖^看著手背上滲出的鮮血,聲音嘶啞,帶著深深的自責,“真的,如果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去,就什么事都不會有了?!?/br> 莫靖言看著他不斷顫抖的背脊,很想從身后抱緊他,讓悲傷、悔恨、自責這些他們心□□有的情緒貼合在一起。她伸出手,也只能懸在他的肩膀上方,連輕撫的膽量都沒有。 邵聲依舊埋著頭,隔了良久,悶聲道:“我在想,和公司申請不去巴西了,得留下來照顧老傅,還有他爸媽。如果公司不同意,算違約什么的,也顧不了那么多了?!?/br> 莫靖言抽泣著點了點頭,“好,我也和你一起,照顧昭陽哥?!彼鋵嵑芟肼犐勐曊f一句,他要如何面對自己和他的關系。然而他并沒有開口。莫靖言失落中又有些慶幸,他什么都沒有說,便也沒有對此前二人關系的終止和否認。她靜靜坐在邵聲身旁,手心接著自己滴落的淚水,都快要積成一泓清潭,沿著指縫和掌紋溢出去。 醫院門前人來人往,她知道不可能,但又希望邵聲擁抱著自己,用指肚抹著她的淚痕,吻在她眼瞼上,如同此前一樣。當時那個心口被幸福和滿足感脹滿的她,可知道頭頂懸著巨大的未知的陰影? 在此后幾天內,傅昭陽又經歷了大大小小三次手術,生命體征基本穩定,醫生稍顯欣慰,說只要熬過了頭十天,類似病例的死亡率便大大降低;但因為腦組織大面積損傷,醫生對傅昭陽的術后恢復并不樂觀,同時也善意地提醒傅振國,即使性命無虞,后續的并發癥預防、高壓氧治療、理療等系列康復手段費用不菲,而且未必有把握將他喚醒。 傅昭陽所在的重癥監護室不允許陪護,一周內家人只能探望三次。姜小茹在剛剛抵達北京的幾日,有兩次哭著哭著幾乎暈闕過去,這兩日卻益發堅定起來?!罢殃柌粫惺碌??!彼啬钪?,堅持要到學校整理兒子的衣物,“他愛整潔,我得把貼身的衣物給他備好,沒準過兩天他就醒了?!?/br> 姜小茹回到醫院時,特意將莫靖言叫到一旁,將一只封口折了幾折的服裝袋交給她。 “我本來奇怪,昭陽要換宿舍,行李都打包寄存在學校,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