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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不是沒有想過緊迫盯人,可一來時勢不允許;二來,當他收到阿愁的回信,于信里讀到一些意料之外的內容后,他忽然就改了主意。 自認出阿愁后,李穆時時都想著要緊緊抓住這個人??伤绞怯昧?,就越是感覺到阿愁內心里那無聲的抗拒。和前世不同,這一世的她,全然當他是個陌生人(當然,其實于阿愁來說,他也確實只是個陌生人),她對他,始終保持著一份警惕和隔閡。每每她遇到什么事,或者心里想著什么事,都需要他想著花招去了解、去套問,她卻是從來不可能主動跟他說的。 而分開的這些日子里,兩人頻繁的通信中,李穆卻敏感地感覺到,信里的阿愁待他明顯沒那么提防了,甚至有時候還會主動跟他提及她身邊的人和事,偶爾還會一陣小小地抱怨——這是兩人面對面相處時從來沒有過的事。 李穆覺得,這許是因為他那身份給她帶來的壓力。當著他的面時,她總是先看到他頭頂那“王府小郎”的名號,然后才是會看到李穆其人。如今不見面,就這么通著信,倒是讓她很快就忘記了他的身份,只是在跟一個名叫“李穆”的朋友在說話了。 明明兩個人分開二十二個月了,李穆卻覺得,他倆之間反而要比之前兩人天天黏在一起時更為親密。 分開時,他才十三歲,她十二。如今兩年過去,他已經十五了,阿愁也有十四了。以當世的標準來看,唔,可以談戀愛了…… *·*·* 李穆在馬車上謀算著某人的時候,被他謀算的某人正一臉無奈地被梁冰冰按在船艙里,給她當著練手藝的模特。 阿愁所做的妝容隨了她的性情,溫和而內斂,梁冰冰的妝容則也隨了她的性情,卻是怎么張揚怎么來。所以,就風格來說,阿愁其實不怎么愛給梁冰冰練手的。 可一同進京參賽的三個小梳頭娘子中,梁冰冰打小就跟林巧兒不對路,卻是除了阿愁,她就再沒個練手的對象了。 至于林巧兒。 這是林巧兒頭一次離家這么遠,林娘子不放心她,便把她托付給了行首岳娘子照看。而林巧兒一向很得人緣,因此這一路,她幾乎都是跟著岳娘子以及行會里那些年長的梳頭娘們。 其實,比起梁冰冰那夸張的妝容,阿愁倒更喜歡林巧兒的風格,精致而玲瓏,看著就透著一股江南的水靈氣。只是,林巧兒卻是再不可能找她來練手的——雖然這兩年她倆看似已經和好了,其實二人心里都清楚,她們是再不可能回到以前了,如今兩人也就只是普通朋友罷了。 “好了?!?/br> 梁冰冰收回妝筆,又后退一步,看著阿愁一陣喜笑顏開。 阿愁狐疑地看看她,總覺得她那笑容有點詭異,便打開她自己的妝盒,從里面拿出李穆送她的那面銀鏡來。 當初才剛得到這面銀鏡時,阿愁還記著莫娘子的話,擔心它過于顯眼而遭人惦記??珊髞碛嘈∠伤齻兘洺Hニ抢?,這么一來二去的,就發現了這面鏡子。而對于這鏡子的來歷,其他人倒沒有像阿愁所擔憂的那樣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眾人一致認為,作為花間集的頂梁柱,那二十七郎送她這么一面頂值錢的銀鏡,其實不算出格。 想也是,以如今花間集如日中天的名聲,作為花間集秘密武器的阿愁,還真個兒值那面銀鏡的價的。 既然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阿愁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且那送鏡之人本身就在京城,她也不怕這鏡子到京城會打了眼,所以也就給帶了來。 等她舉起那鏡子照了一照后,卻是立時就倒抽著氣,抬眼瞪向梁冰冰。 “如何?”梁冰冰晃著夾在指尖的妝筆,得意洋洋地問著阿愁。 阿愁無奈道:“這妝容合適你,卻不適合我。我早說了,合適的才是最好的?!?/br> 最近梁冰冰正在練習怎么使用雙眼皮貼,偏她好個夸張,這會兒硬是把阿愁的一雙小瞇縫眼用各種技巧生生給做出個桃花眼的效果來。 偏阿愁的眼珠生得極黑,眼白卻微微透著藍。被那雙眼皮膠撐起那厚重的上眼瞼后,不僅整個眼型都擴大了一圈,也使得那雙眼更加的黑白分明,流光瀲瀲。 不僅如此,因如今阿愁整天折騰著那些面膜,原本就保養得她那年輕的肌膚比旁人更顯清透水潤,再加上梁冰冰的技巧,更是令她那張臉有種吹彈即破的粉嫩效果。 還有那紅唇。 梁冰冰難得地放棄了她一向最愛的烈焰紅唇,而是給阿愁挑了一款偏橘的顏色,卻是襯得她真個人如那二月枝頭的豆寇一般,嫩生生的,讓人很想擰上一把,掐上一下。 便是阿愁覺得自己原本就沒個姿色可言,這會兒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卻也不得不承認,鏡子里的人,可算得是個小美人兒了。 若是個真正的十三四歲少女,阿愁應該很樂意把自己打扮得如此耀眼??蓛墒兰悠饋硭家呀浭潜妓牡娜肆?,早過了那種愛炫的年紀。如今的她,更欣賞一種“千帆過盡”后的平靜和釋然。這樣的妝容,便顯得跟她這人有些沖突了起來。 “若是我坐著不動,倒還罷了,”她盯著鏡子里的妝容評點道,“可若我動作起來,跟人說了話,這妝容就顯得跟我這人不合了呢?!?/br> 梁冰冰不以為然道:“這又不是平常給主顧上妝,這是比賽呢。聽說總行每年都是在市井間隨便挑的人,誰知道分給自己的是個什么性情,反正最終那些人都只坐著不動的,妝容自然是怎么吸引人怎么來了?!?/br> 阿愁想想也對,便和梁冰冰又說起比賽的事來。 去年梁冰冰曾自費跟過來,所以要比阿愁知道得多些。二人正在艙里閑聊著,便聽到外頭忽然響起一陣喧嘩。 梁冰冰拉開艙門,才剛探頭出去,還沒來得及問話,就只見行里一個老梳頭娘子從舷梯處上來,笑盈盈地道:“說是可以看到京郊碼頭了,她們都去甲板上了,你倆也快些吧?!闭f著,又大聲招呼著那些仍在艙房的同伴。 阿愁她們坐的是行動緩慢的樓船,那速度自然比不上貍奴當初走的“快遞”線路。一行人在船上呆了半個多月,便是如林巧兒頭一次坐船,這會兒也早從一開始的新鮮變成了無聊。便是這里好幾個梳頭娘子都不是頭一次坐這樣的船進京,當聽說外頭能夠看到京郊碼頭時,一個個依舊是一陣興奮——終于可以腳踏實地了呢。 那梁冰冰轉眼便要跟著出去,回頭招呼阿愁時,卻是正看到她拿出她自制的卸妝油來要卸妝。梁冰冰頓時一陣舍不得,按住阿愁的手笑道:“就這樣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