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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茶送水的小二聽見他二人議論,便一壁上菜一壁添言道,“您三位不像廣武人,有所不知。這扈二并非官身,只是他姐夫姓王,乃是廣武城公事提轄,平日里督查盜捕,也監察買賣治安。按理說來,這位王提轄乃是我們這些開門做生意的頭上佛了?!?/br> “哦……”枕春頷首喃喃,“王提轄,挺大官哦?!?/br> 小二深以為然,應道:“可不是嗎,六品呢!” 懷凌也喃喃,“哦六品呢……挺大官呢?!?/br> 且不說太上皇算個甚么身份,懷凌如今乃是一品一字燕親王,除了皇帝和攝政王,旁的見他都得道句千歲殿下的。 虛無先生便掏了幾枚錢賞給小二:“罷了,下去吧?!贝俗吡?,才轉頭對枕春道,“昭鄴的信已經送出,地方亦告知了他?;驈难汩T過來要些時日,稍且小住兩日,雁門軍便會過來迎駕了?!?/br> 枕春笑起來:“巴不得他動作慢些,前呼后擁地伴著,倒好沒意思?!?/br> 虛無先生應道:“安頓好五殿下,再出關游歷也不遲?!?/br> 懷凌一聽提到自個兒,從牛rou羊rou里抬起臉來:“母親與先生不帶我去玩?” “待你與嵇將軍交了兵符與文書,你便是雁北的王?!闭泶撼另?,“這一片國土,三十九座城,二百余縣,近千鄉里,都是你的子民了。你還想著出去玩兒呢?” 懷凌便有些喪氣,扒拉幾口飯,嘟囔道:“母親便是想與先生一塊兒膩著,不讓我在面前礙眼?!?/br> 枕春沒想到他啥都懂,倒是一赧,想著如此倒也不太好。 沒想到懷凌卻道:“母親往日聽政總不笑,先生來了才見歡喜。先生來得晚了,這可是上書房先生教的——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br> 枕春與虛無先生俱是有些明朗豁然。 虛無先生道:“曾是終夜長開眼,報答未展眉。如今是……” 懷凌接到:“如今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br> 枕春一笑,垂下眼睛,莞爾道:“便是叫你沒有認真聽上書房先生的課,海上生明月哪是這么用的?!?/br> 懷凌卻道:“如何不能?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br> 枕春便與虛無先生相視一笑,俱是沉默了。 三人用過晚飯,雪一下天就黑了,四周忽然冷起來,鼻尖都要結冰似的。枕春便便準備著歇下。先將貼身之物收拾進了帳子后,又將客房的爐子點燃,湯婆子熱上,聽著外頭鬼哭狼嚎的風聲,舒舒坦坦得準備摸上床窩著。 正在脫絨靴,門一推,虛無先生便從外頭進來了。 枕春定睛一看,他的睫毛與眉梢滿是冰雪,問道:“去何處了?” “拴了馬匹寄了車,五殿下吃了飯打瞌睡,將他安置睡了?!?/br> “睡著了?” 虛無先生眉眼俱是溫柔的笑意,讓人目眩神迷:“睡著了?!?/br> 枕春被爐火薰得臉頰忽然有些熱,佯作無事地拿了案上的凍果子來剝。 虛無先生兀自褪了大氅,又解了鶴羽的廣袖外衣披在了屏風上頭。 枕春偷偷瞥了一眼,他在寬解素白纏著一截藏青珞穗的腰帶,便連忙轉過頭來,有模有樣地繼續剝果子。 虛無先生看見她的不自在,問道:“或某去伴著五殿下睡?” “咳咳……”枕春愣愣吃了一個果子,有些糾結。 虛無先生撩袍坐在枕春床榻旁邊,伸過來接她嘴里的果核。 枕春猶疑了一下,吐出舌頭來,“這凍葡萄沒籽?!?/br> 虛無先生展眉收回手來,輕輕斂正膝蓋上的衣裳。 兩人又有些沉默。 他們的感情之中有空隙,枕春能感覺到的。因為身份的桎梏或是法禮之間的常理,總有一些填不滿的地方。倘若是結發多好,倘若是相逢未嫁時多好,枕春如此想著。 又覺得自己有些愚昧。人生玄妙,什么時候都可以重新開始。 虛無先生跟慕北易是不一樣的。相比于慕北易的霸道與素來張狂,虛無先生更溫潤敏銳,更難以探查把握。 其實也不必樣樣皆要把握,當年小心翼翼拿捏天子脈絡,是為家族安寧與自個兒的小命??汕榕c情的萌發,不必要提心吊膽步步為營,應坦誠相待,隨著心緒自然發生。 “你是天下第一等的,率真自由的人?!碧摕o先生屈身低低埋頭,握住枕春一只還沒捂熱的手,忽然吻在她的手背。 枕春抬手貼在虛無先生的臉頰,看他的眼睛,“先生?!?/br> “就像是春天的冰要化,花要開,蛇要醒過來?!碧摕o先生說話低低的,沉沉的,好似淅淅索索的指甲輕掠過發梢的聲音,“但凡從著心意,活在當下,就很好了?!?/br> 枕春垂眸,松開捧著虛無先生臉頰的手,道:“多謝先生點悟?!?/br> 虛無先生正起身來,兩人離得近,呼吸間有些溫熱。他身上帶著雪的潮與墨的香,聞起來卻感覺冷冷的。 她畢生,渴望一個靈魂平等的擁抱。 虛無先生輕輕抻齊對襟的衣領,欺近枕春。 有暗香盈袖。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吵嚷和腳步聲。 虛無先生驟然警惕瞇眸,拂袖起身。行步如云,衣袂飛掠地貼近門邊,他側身將門輕輕抽開一條縫來—— 便見外頭踉蹌進來一個粉衣身影。 枕春定睛一看,跌進來的是一個釵髻散亂的年輕女子。 女子不偏不倚跌在了虛無先生的懷里。 虛無先生也是一愣,鬼使神差地往后退得一步。 那女子噗通一聲落在了地上,抬頭一看,頗是驚愕:“先生……怎么是你?”旋即卻急急哭了起來,“先生救我!” 番外 星河篇(下) 伏小憐是個清伶人,在貪風苑跳胡旋舞的,廿十又二歲。她身姿妙曼,容貌也是清秀,自然漸漸有了名氣,也算個魁首。 五年前,虛無先生過廣武城游歷,在貪風苑飲過一次酒。 他酒量是很好的,獨一人在庭院中觀雪聽曲。北邊的館子唱的曲子與南方也不同,有拍板、胡笳與奚琴、唐笛。那日是冬至,歌姬要唱,唱的是“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br> 笙歌影搖與漫天大雪之中,笛聲長短起伏,各族語言俱熱鬧在耳畔,恍惚隔著一層輕紗。 虛無先生便有了心事,多飲了兩壺,有些微醺。那時光影之中深深淺淺,伏小憐旋著渾身鍍金的鈴鐺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