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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湯圓,又匆匆忙忙換了狐裘的大氅與兔毛抹額,掖嚴實了便往御書房過去。方才走到殿閣前面,便聽見里頭爭吵聲響。 薛侍郎聲音穿庭過廊:“大皇子從無過錯,緣何不能為帝?立嫡立長都是祖宗規矩,既然先帝沒有遺旨,立長便也是情理之中!” 安正則應道:“靜妃雖然誕育長子,但先帝在世時也不曾格外青睞。嫡后如今垂簾聽政,何以舍近求遠,立庶不立嫡?不同樣是慕氏的嫡宗血脈?!” 又有聲傳來:“勿論長嫡,安侍郎此意,只要是嫡宗血脈即可。那老臣以為,攝政王正值盛年,政績武功無一不佳。如今政事攝政王亦辛勞cao持,何不請攝政王繼位?!” “荒唐!豈能如此悖逆?攝政王也不是很辛勞,若論辛勞cao持,那皇后娘娘不也垂簾攝政,豈不是皇后娘娘也能即位?!” ……吵的什么玩意。枕春撇撇嘴,一抖絨羽的氅子,扶著蘇白走進去,寒暄道:“諸位大人久等了哈……” “皇后娘娘!攝政王一派欺人太甚,實在是大逆不道!” “薛老匹夫你不就是盼著你們薛家重坐樂京第一把交椅嗎!” “長皇子的確不曾有過,實在是五皇子與七皇子太過年幼??!皇后娘娘……你看周大人的這嘴,真是不堪入耳!” 枕春有點尷尬:“咳咳……冷靜?!彼D頭找了找,“攝政王呢?” 慕永鉞站在廳堂屋檐之下,沖她招了招手。 枕春斂裙往廳堂里走:“諸位大人也不要太急進,這新帝人選一事關乎國祚,不可冒然定下?!?/br> 臨淄王一壁隨著枕春往廳堂里去,拱手道:“皇后娘娘怎能不急,國不可一日無君,新年伊始更要推立新帝以定天下!您也好早日尊為太后安享天年??!” 枕春面上一黑:“……你再說一遍?” 臨淄王微微一愣,大冬天的汗如雨下:“不不不……那個……臣的意思……” 蘇白進來生了爐火,關了門窗,又有數個宮娥進內給諸臣奉上熱茶。大伙兒這才落座。 慕永鉞饒有興趣地腳翹:“臨淄王。本王方才明明聽見你說,本王不辛勞,皇后娘娘辛勞攝政可以即位。這會兒又要皇后安享天年?” 枕春略呷一口熱水,戲謔:“攝政王爺差不多得了。如今帝位人選,的確是件難事,您可有法子了?” 慕永鉞哂道:“有啊?!?/br> 除去南方士族一黨,大多數的朝臣,還是很怕慕永鉞當皇帝的。先頭一個薄情寡義慕北易已經讓他們吃過了許多苦,再來一個蛇蝎心腸慕永鉞,那恐怕是不要活了。眾人此刻都有些緊張,一口同聲問道:“甚么?” 慕永鉞輕輕一笑:“抓鬮、投壺、搖骰子?!?/br> 御書房內先是一片寂靜,旋即爆發出前所未見的爭吵。 ——“家國大事豈能托付運數,新帝人選與國祚息息相關,攝政王焉能作此駭人聽聞的提議?!” ——“出戰祭天、開年祭祖,不正是把祝禱托付于運數。我大魏國運昌隆,說不定就是祭天祭得好!咱們攝政王說得都對!” ——“先帝你九泉之下開開眼??!看一眼這荒唐之事罷!連臣賊子竊國亂政,嗚呼!” 枕春被吵得腦殼疼,拍了拍桌案,沒有人理她。抬頭一看,混亂之中,慕永鉞嬉皮笑臉半坐在椅子上,蹬著大長腿正在偷偷踹川崎侯。安正則眼疾手快,趁機踩掉了隆國公的靴子后跟。而薛侍郎與臨淄王,已經掐著脖子在地上打滾了。 先帝看到了,估計也要氣死。 枕春由得他們打了半晌。這群年齡加起來幾千歲的男人們,個個爭得衣衫襤褸,灰頭土臉,日頭漸暮,雪漸停,還沒個說法。便又灰溜溜的回去了。 大年初一,究竟誰要登基為帝,這成了一個懸案。但除夕夜里,枕春有許多事情要忙,她甚至有點來不及理會。 因著慕北易的祭中不能大cao大辦,便在寢宮里隨便擺了擺,給懷凌補了個抓周禮。懷凌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阿娘”,伸手在一堆筆墨紙硯的吉祥物里,穩穩地抓了一只包子。 枕春若有所思。 懷清還是不愛哭的,睜著眼睛像慕北易,閉著更像。 哄了兩個傻兒子睡下,又定下元月里各部的年禮與賞賜,再解決了雁北大雪封山官道路斷的折子。勞請了嵇昭鄴率駐北的將士前去清除,又從門下省發了旨意請各處都督歸樂京述職。 林林總總,又是子時。 最后再給慕北易的牌位上一柱清香。 枕春祭祀的時候,最不會說話了。望著慕北易的牌位,上頭漆金的神宗崇武大圣大光孝皇帝,顯得很不真實。 今次特地說了句話:“陛下您在天之靈,托夢的可給個明法兒罷。您的那群老臣子,明日再在臣妾面前打一架,臣妾也使喚不住了?!?/br> 想了想又道:“您雖然喜歡五兒,還是別讓五兒當皇帝了,他今天抓著包子死活不肯松手呢?!?/br> 寢宮的門窗忽然被風吹開,嚇了枕春一跳。她連忙去掩門,看見窗欞旁有一只蝴蝶。 深冬黑夜又深又靜又長。慕北易的魂魄仍舊沒有入枕春的夢里去,她一夜無夢,睡得黑甜。早晨起得晚了些,心中焦急,匆匆忙忙收拾妥帖趕去早朝時,文武百官俱是到了。 眾人都面色凝重地望著她。 “諸位大人這是怎么了?”枕春問道,說著十分習慣地便一屁股往龍椅上坐了。軟和。 慕永鉞拂袖撩袍,手中攥著兩只竹簽上來:“皇后娘娘請?!?/br> “干啥?”枕春不解。 慕永鉞道:“剔牙?!?/br> 枕春云里霧里,不知何意,便抻袖隨手一抽。 滿朝文武應聲聳動。 “怎么了?”枕春捏著一支細細的紅頭長簽,不解其意。 慕永鉞大手一展,他手心落著一支斷簽。 “嗯?”枕春還不明白,偏頭詢問的眼光去問大皇子。 大皇子撩袍跪下,展開手來。他的手中,也躺著一支斷簽。 她依稀聽見滿朝文武大臣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br> 鸞和九年,春,鶯飛草長,萬物復蘇。 枕春在瑤庭湖邊掰著碎餌喂魚。 當年慕永鉞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