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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兩百零一章 紅豆 陰霾了半載的御書房,重新明亮起來。 枕春抬起手上的和氏璧,將文書轉過面來,朝向案前的賀業跋摩。 窗外蔥蔥郁郁的翠竹之上,有一只紅嘴兒的鳥輕點枝頭,旋即飛得無影無蹤。 “望此百年為約,你賀業氏不要相負。我大魏與扶南,自此生息休養,莫要再犯?!?/br> 賀業跋摩望著枕春,只將手沾了紅泥,按在了文書紙上:“你選擇繼續待在這座宮殿里?!?/br> 枕春沉眸,輕輕將文書的卷頁撥平:“你是扶南的國王,你該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須有人承擔?!彼鄄€下垂時,羽扇般的睫毛投下陰翳,“至少你們扶南國從此褪下奴屬的枷鎖,萬物待新?!?/br> “一百年后,我的子孫,還會再來取那本該屬于扶南的三座城池?!焙扇~跋摩看著枕春的眼睛。 枕春將手上的紅泥揩在白絹之上,毫不避諱的回望:“物競天擇,戰爭不會止息。這個世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反復征伐,焦過之后也會在來年復春。慕家的子孫,絕不會讓?!?/br> ——“皇~后~娘~娘~” 御書房外傳進來男子優哉游哉的聲音。 枕春一聽這聲音便蹙眉,信手便捉住案上一只饕餮鎮紙,狠狠向外砸去。 慕永鉞抬手一接,穩穩納在手里。旋即便揚眉笑起來:“簽好了嗎?” “你們魏國的攝政王……”賀業跋摩抬手比在脖頸之上,緩緩地劃拉了一下。 “也不過殲你扶南國軍七萬人,承讓承讓?!蹦接楞X拱手。 枕春生怕他們兩個一個不對付,又吵起來。連忙將文書收攏,喚門口候著的小豆子:“快,去請禮部與門下省的大人們來過文書?!?/br> 慕永鉞抱著手,朝著賀業跋摩點點頭:“慢走不送?” 枕春輕哼一聲,嘲道:“把攝政王給得意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太平來之不易?!?/br> “唔?!蹦接楞X若有所思,“然?!?/br> 賀業跋摩聽聞枕春此言,亦是黯然:“至少百年安寧?!彼叽蟮纳碛氨彻舛?,將枕春親手蓋印的契文揣進了懷里。 “再會了,扶南國王?!闭泶郝曇魷\淡,“我猶記得你是那個出門撞著門框的荷葉,會做竹片小哨子,一吹啾啾地作響?!?/br> 賀業跋摩揮手:“再會了,魏皇后?!?/br> 枕春目送他出去,走入刺眼的乾坤下。 她覺得有些感慨。曾經那么盼望著掙脫rou身的牢籠,如今的心魂卻早已走不掉了。如今的她,與魏國的國祚天運,一脈相纏,再也不能分離。撫了撫肚子,枕春抬頭看慕永鉞:“攝政王?!?/br> 慕永鉞揶揄:“皇后娘娘左右逢源,這個是不是民間說的叫……有男人緣?!?/br> 枕春白他一眼:“倘若攝政王死了,舌頭也不會腐朽。千年之后盜墓賊把你的棺材撬開,要探你口中的夜明珠,還要被你咬一口?!?/br> 慕永鉞不理會她的嘲諷,自顧自在案前坐了,取了案上碟子里的糖果來吃。吃得嘴里黏黏糊糊的聲音:“如今天下事事休養,將要長久安平。方才三省六部諸令與尚書們,已經在討論新帝的人選了?!?/br> “嗯?”枕春揚眉,“怎么說?!?/br> “新帝一日不登基,便不能尊你為太后。你以守喪皇后之身垂簾攝政,到底那些老迂腐們面上不好看?!蹦接楞X嚼了嚼果子,吐出核來,“男人嘛,聽個年輕寡婦的號令,難免沒有面子。倘若尊你為太后,便聽起來老成許多?!?/br> 枕春撇撇嘴:“聽起來是挺老的,年老寡婦的號令聽起來便順耳了嗎?” 慕永鉞斜睨一眼:“你長兄與父親自然推舉五皇子?!?/br> “他還是個吃糯米牛乳羹的小娃娃,成日見我便流口水呢。這祖宗規矩果然迂腐,立嫡幼難免前途未卜。如今的江山守得不易,將未來交給一個憨小孩兒,他們的心也真大?!闭泶狠p笑一聲。 “隆國公、兵部尚書與臨淄王這一派較為守舊,則推舉長皇子?!?/br> 枕春略一思忖:“長皇子雖然中庸,不過這幾日參政來看,卻很仁慈寬和。先帝……慕北易尖銳,在世時將朝政攢得太緊太嚴苛。如今立一位仁慈寬和的少年帝王,也有益于休養生息。如此朝政更替,才更利于各紓政見,百花齊放?!?/br> “你如此想的,還不知道當事人怎么想?!?/br> 枕春不解:“攝政王這是什么意思?” 慕永鉞搖搖頭,故作神秘不說話。 “那攝政王呢?!闭泶簲咳蛊鹕?,輕輕披了一件廣袖的紗衫,“你如今掌整個魏國的兵權,諸朝臣也就爭執幾句,倘若蠻不講理起來,定乾坤的還是你手中的虎符。你愿立誰為新帝,誰便君臨天下,旁人都要靠邊站?!?/br> 慕永鉞若有所思,撐著下頜翹腳,閑閑道:“本王是那么蠻不講理的人?” “是的喲?!?/br> 慕永鉞蹙眉:“司天臺今天上表,說昨日占星,得你肚子里的遺腹子,是一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大帝星。夜里紫微星輝芒閃動,落在了凰元宮里?!?/br> 枕春只覺荒唐,笑出聲來:“我昨日批閱奏折至子時,睡在御書房的。那凰元宮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闭f著也是笑起來,手指點在自個小腹之上,“一團血rou,司天臺的話你也信?倘若是個女兒呢,還不要摘了司天臺的腦袋?!?/br> 慕永鉞便不說了:“既然有司天臺上諫,則再等些時日也無妨。如今朝政初穩,冒立幼帝也易生事端。至于這紫微星嘛,是與不是,自有法子?!?/br> “甚么法子?” “你自有知道的那一日?!?/br> 枕春見他說得玄玄乎乎的,便也不想追問了。 慕永鉞眼中神光一亮,又道:“倒是掖庭司……” “嗯?” 慕永鉞摸索下頜,有模有樣地認真道:“挑選了三十個門蔭子弟入禁侍任司衛,給你挑選一下?!?/br> 枕春倒覺奇怪,挑選貼身侍衛這等瑣事,不是禁軍統領的活兒,如何問到了她這日理萬機的攝政皇后面前。也來不及細細想緣故,只覺得慕永鉞問了,或是什么傳統規矩緣故,便頷首道:“那便進來罷?!?/br> 慕永鉞吹了個響哨,便見御書房日光耀眼的外頭魚貫而入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