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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卻身子每況愈下,為何不過食那相克食物沒得幾日便薨了。她疑心此事已久,卻不知緣故。如今看著慕北易揚起眉與狹長的眼,腦子里閃過他待太后宛如血脈至親,時時孝敬補藥珍饈的過往。想起太后三番五次往掖庭安置嬪御,他來者不拒,寵愛寬容的模樣。 枕春心中有了一個罪大惡極的答案,身子忍不住地戰栗,眼眶充盈起恐懼的淚水。 慕北易松了手,指腹揩落她眼角一滴淚,問:“這就是你說的,煉火中的佐料?” 枕春不敢細想,只略略撇過頭去。 慕北易卻陡然捏住她的下頜,將那沾了淚水指腹探入枕春口中,拇指摩挲著她染了口脂的唇瓣。佞聲淡道:“枉你冰雪聰明,也需知道之所以釵為妻而黛死,是有緣由。但凡女子,中庸謹慎,總是好的?!?/br> 枕春這才真正害怕起來,只逼出一聲隱忍的嗚咽。 翌日的枕春,當真起不來。好在如今太后喪期未過,大薛氏被廢,又未點選新的攝理六宮之人,故而無需早起請安。 玉蘭進了寢殿,見得枕春一身青烏嫣紅的痕跡,心疼得直掉眼淚:“娘娘與陛下有什么不能好好說,何苦去惱陛下呢?瞧惹來這樣的折磨?!?/br> 枕春覺得額頭燙燙的,反手摸了摸,蔫聲蔫氣地唾道:“我本是存的那樣的好心與他去說……怎知道……”說著想起昨夜當真生死閃回,瞧見自個兒折斷的兩根蔥白的指甲,心生恨意,憤恨罵道,“他哪里是惱了!不過是數載的作戲,一時被捉住了尾巴、捻著了逆鱗,拿我撒那一口惡氣罷了……” 玉蘭不知昨夜到底什么緣故,卻聽得枕春說出這樣的話來,立時嚇得魂飛魄散。她連忙上前捂住枕春的嘴,哭腔說著:“我的娘娘您可別說這樣的話,仔細脖子上的腦袋呀!” 便就著玉蘭這一捂,枕春疼得立刻嗔喚起來。玉蘭又急又怕,連忙松手去看。卻見枕春玉白的脖頸上被撕咬的淤青,便又沒了主意,一邊拿帕子抹著眼淚,一邊哭著去找蘇白了。 卻說慕北易這頭,待下了早朝回乾曦宮,批了兩封書陳卻不大看得進去了。 馮唐隨慕北易久了,大抵知道些動靜,試探著低聲道:“明婕妤娘娘那兒,可要賞賜些藥?” 慕北易看馮唐一眼,將手上沾著朱砂的斑管一投,道:“滾?!?/br> “哎……哎……”馮唐點頭哈腰,麻溜出了殿,指了兩個內侍便去庫房尋藥去了。 慕北易端起案上一盞茶,略呷了一口,信手取過案頭那本來看。剛好翻開一頁來,寫的是中的“莫怨東風當自嗟”。如此便有些意味深長,兀自笑得一聲:“果然是女人家的東西?!?/br> 他便起身整了衣冠,傳儀仗往晗芳殿里去。 他要去見柳安然,柳安然素來都是早早在殿前候著的,衣角已經濕了露水。她躬身低頭,行萬福拜禮。慕北易撫她起來,不經心道:“旁人都不似你如此拘禮,倒不必早早候著。唱禮的內侍進了殿門再出來,也無妨的?!?/br> 柳安然想著慕北易前日在何處歇的,便知道說的“旁人”是誰,一時臉上有些窘迫,應道:“陛下肯來便是,臣妾按著禮數應該恭迎?!闭f著迎慕北易進去。 慕北易將袖中的摸尋出來,遞給了柳安然,坐在上位道:“朕是來將此書還與你的?!?/br> 柳安然接過書來,眼神落在書頁的邊角,只見是讀過一大半的。她心中便疑慮起來,謹慎問著:“可是陛下看得不合心意?總是臣妾淺薄,愛看這些啼笑故事?!?/br> 慕北易搖頭,略往半坐半臥鋪著狐皮的貴妃榻上靠著,漫不經心應道:“朕讀過,很好。樂京的鴻儒們也讀,都說是醒世的書卷。昨日明婕妤還說,她與你少時相爭,憑釵黛孰美?!?/br> 柳安然抬起臉來,望著慕北易,問道:“安meimei素來會說趣話的。陛下以為呢?” “朕本覺得釵美?!庇终f,“昨日聽她闡釋,亦覺得黛也有黛的好?!毙茨奖币纵p笑起來,眉眼間天地無色,“明婕妤言語跳脫行事桀驁,女兒家些性子,也很有趣。釵黛想來并為魁首,也是合情理的?!?/br> 柳安然便不再說什么了,低眉上前,靜靜給慕北易奉上精心烹煮的香茗與四色花饌點心。她又緩步出去,在屏后的鶴首香爐里添了帳中香,怕這料峭的春寒撲了天子的衣襟,悉心掩起門窗。再將頭上尖銳的藍寶雪銀簪換做了柔軟的薄綢青色攢珠簪花,小心翼翼地又進去侍奉。 卻見慕北易靠在貴妃榻上睡著了。 柳安然躊躇了一息,還是上前去親自替天子更衣。慕北易今日下朝是回過乾曦宮的,他換得一件孝中用的象牙白色暗蟒鱗紋玄帶的常服,寬肩精腰十分貼服。柳安然的手剛觸到慕北易繡滿云紋的交領,他便醒了。 “陛下恕罪?!绷踩贿B忙屈身拜下。 慕北易有些倦怠,擺擺手,抻出袖來示意她更衣。 柳安然又忙不迭上去,將慕北易的外衣褪下,換上一件寬松柔軟的軟緞深衣。她將天子的里衣整好,卻瞥見他里衣里頭合著的襟下,結實的胸口半遮半蓋著兩道腥紅的長痕。 分明是昨夜里,nongnong地化不開的黑。星月無光的帳中層疊的涌浪。那柔弱無骨的手、尖銳寸長的指甲,情難自禁時按著那九五之尊的胸口,臉頰緋紅如痛暮云,嬌嬌呼著“臣妾承受不住,盡知錯了!求陛下饒過十一娘這條命罷!”便一壁無力哭著一壁撓在帝王的身上,生生抓出的鮮腥痕跡! 柳安然心口是滯悶地一塞,難以言表的心酸嫉憤上了心頭。她臉上努力保持著舉案齊眉的恭謹溫柔,指尖卻難以控制地顫抖。 “嗯?”慕北易犯了春倦糜糜地睜開眼睛。 “陛下請好好休息?!绷踩槐瞥鲆痪渫褶D輕柔的話,將手上厚重軟和的雪白色絨皮暖披蓋在了慕北易身上。 “嗯?!蹦奖币最h首,又疲倦地闔上眼睛。 待慕北易睡了過去,柳安然出了偏殿。她站在殿前冷冷的風里,望著四下精美的陳設布置,望著庭院中早春開出的稀稀落落的花朵。一時卻想不過那一口氣,用寶藍色織錦杜鵑花紋的袖口一掩,落下兩顆眼淚來。 “小姐?!敝缶粕锨?,給柳安然披上了一件兒水色的披風,“當著風口呢,您在此處站著作甚。難得陛下來了,小姐何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