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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枕春同住一間的蘇采女是吏部侍郎家的庶女。雖說是庶女,模樣卻生得極好,皮膚宛若凝脂般透亮,在這三十余位秀女中也算得頂美的了。 枕春將包裹收拾整齊,四下環顧這兩人屋子,只覺得宮中闊綽,此處也精心翻修過,連窗戶上的秋香帳子也是新裁的。 “你是誰家的?”那蘇采女坐在床榻上,用一只紅寶石榴簪輕輕將髻撥松。 枕春聽她問得不客氣,便也不惱,道:“安枕春,行十一,家父尚書左丞?!?/br> 蘇采女略思索了一番:“我叫蘇媚,父親是吏部侍郎。我父親說尚書省職權頗重,雖同為四品官,你父親可是要大上一些?” 枕春心想,這話又豈能隨便說的??梢娭K采女口無遮攔,是個性子直爽的,故而也不怪:“想來吏部也是要職,各有各的緊要之處才對?!彼颈悴挥僬f,卻又想兩人要在一塊住數日,未免尷尬,便從妝奩之中撿出一副粉色迎春樣式的珠花,“既與蘇采女住在一處便是緣分,也便贈你珠花襯你的紅寶石榴?!?/br> “哦?”蘇采女倒不推辭,直接了那珠花往鬢邊兒一配,果然好看,使人觀之更帶嬌俏之色,“你既贈我我便收下了,待我中了選,定會差府中給你回禮?!?/br> 枕春不答,聽她說的不合道理,既是謝禮又怎會待中選之后再回?如此便細細打量起蘇采女來,果然細看之下瞧出許多端倪。 蘇采女著了一身簇新的棗色繡寶珠妝緞裙,雖是好料,卻像是趕出來的做工。若在枕春府上,妝緞不如紗綢飄逸,若要裁裙則多用六幅,而蘇采女的新裙卻只得四幅的模樣。再說蘇采女的頭面,雖遠遠瞧著花團錦簇,細細來看也只有那只石榴簪子是鑲了紅寶,其余不過絹花素面罷了。這蘇采女是侍郎府上庶女,想來不如嫡女尊貴,應是趕著采選才做的新衣新頭面,想要一朝揚眉吐氣。便心下通透也不說破,應道:“那便預祝蘇采女中選?!?/br> 兩人到底說不著幾句話,外頭便有宮監送了午膳來。少頃用過,便有頗有資歷的宮女前來教導規矩。 左不過講些宮中要緊事宜,面見皇上太后時如何行禮體面。絮絮說了些,枕春也明白了些故事。 如今太后是天子的養母,天子的親生母妃早早去了。新帝待太后很是敬重,徽號加尊為莊懿皇太后。陛下在太子東宮時便后院冷清,有一位太子妃,一位側妃,良娣兩人,僅此而已。待登基后,王妃入主東宮為皇后,不到兩月便薨了。側妃薛氏初入宮封祺妃,皇后沒了便累進祺淑妃,暫攝六宮事宜。兩位良娣各封為嬪,如今是姜嬪。 便有采女疑惑,出聲問道:“兩位良娣封嬪,如何只說一位姜嬪,那還有一位呢?” 姑姑隨后答道,元皇后生性寬厚,在太子府時便時時照拂眾人。另一位嬪感念皇后恩德,皇后辭世悲痛不已,日益憔悴,隨后便跟著去了。 枕春心中不置可否,若當真如此,豈非難得的忠義女子。 隨后又聽姑姑道,陛下登基時政務繁忙,未曾大選,只由太后做主挑選了兩人入宮。一位施氏得封宓妃容色明艷,頗得陛下恩寵。還有一位封了昭儀,懷上龍嗣可惜小產,一尸兩命。 姑姑自然不會說出“一尸兩命”這樣的話來,只隨口帶過說生產不利,連姓氏都不曾細說。 余下的便是更衣一類末流伺候的宮女出身,自然沒有資格被提起,獨獨說了有位連氏本是元皇后提拔的女官,收入內廷后誕育了長皇子,也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子嗣,故而封了貴人。除此之外,偌大的內廷便被訓導姑姑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聽起來雖然簡簡單單,可枕春心中稍稍盤算一番。算上元皇后,當今天子登基三載余統共有七位妃嬪,或小產或病故,如今凋零只余四位。攝理六宮的祺淑妃、王府里便伺候的姜嬪、太后挑選出來的宓妃、誕下皇長子卻婢女出身的連氏……能在里頭站穩腳跟,這四位怕是都不簡單。 如此說了一會兒。到底是都是貴女,也不敢勞累著,他日若中選一朝登枝,就是主子了。故而聽了一個時辰教導便休息一陣。訓講規矩的地方在苑子正中偌大的庭院,三十余位采女于石凳或木馬扎上坐著。枕春沒有甚么相熟的人,只外頭看著旁邊抽枝葉的樹。須臾,聽得旁邊有嘈雜口角之聲,轉身便見蘇采女與人在爭吵甚么。 原是幾位采女坐了石凳,而蘇采女坐的馬札。蘇采女心中覺得馬札矮了石凳一截,心中不快,便要與人換。坐石凳的采女不愿,幾人就爭執起來。整個東苑住的皆是四品至六品出身的采女,吏部侍郎為正四品堂上,已屬高階,蘇采女便搬出家世壓人,便有瞧不過眼的爭辯幾句。 “卻說吏部蘇侍郎雖是厲害,家中嫡女名字中都有一個如字。你怎的沒有?” 蘇采女被問得俏臉一紅,急道:“這與你何干,若論家世容貌我便就是勝過你們,豈有不讓凳子給我坐的道理?!?/br> 又有人道:“這里有七八成采女都是五品六品朝臣家世,豈非人人都要給你讓座,若人人都要給你讓座,你可坐得過來?” 蘇采女聽得不知如何應對,瞧著有脾氣正要發作,卻被周圍數人三言兩語數落過去,氣得一挽袖子,便欲和另外一采女扭打。 恰這時,枕春見訓導姑姑正從苑外進來,便以袖掩口輕聲道:“喲,這不是訓導姑姑回來了?若讓姑姑瞧著這會兒事情,怕要鬧了咱們東苑的笑話?!?/br> 這聲一出,眾人卻辨不出來是何人說的,但好在都安靜了下來。見蘇采女堪堪住手,輕輕哼了一聲,滿臉不自在。 雖說東苑的采女互相傾軋,可拿起整個舒雅宮來說,東苑的采女又瞧不起西苑的采女。東苑采女們心中總覺得東苑住的也算得貴女,不肯自降了身份。 便聽訓導姑姑又說了些宮規瑣事,每人發了一冊宮規,便到了晚膳的時候。眾人朝姑姑行了禮便要散去,天色微微暗,宮燈陸陸續續亮起。將行將走,還沒兩步,便見前頭兩人開外一個棗色的影子身形一歪,朝著銳角的桌棱撞了過去。隨后便聽蘇采女呼痛之聲驟然傳來。 天色昏沉燈又沒亮齊,足足三十位采女一同從庭院往屋里去,沒人看得清怎么回事。枕春聞聲不著痕跡地挪了兩步,錯身便見蘇采女跌在地上,額頭撞在那尖厲的方石桌角兒上,白日里送給她的粉色珠花散在地上,正摔了兩半。如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