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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說了許多話,大多是安慰,冷念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待對方離去,她才渾渾噩噩地坐回床邊,那時冷崇已經醒來,眼光清明,居然還有力氣去抓她的手,跟她講話。 “爹……”冷念眼淚一下流得更兇,因為她知道,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吧。 冷崇虛弱地開口:“生死有命,爹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你也不要再去為難大夫,其實爹活了這大半輩子,也算是活夠了,爹走了之后,你不要難過,爹只是到地下,去陪你已故的娘親而已……” 冷念只是一個勁兒地哭,完全說不出話。 冷崇道:“念兒,我只你一個女兒,可為什么爹爹每次說的話,你總是聽不進去,全當作耳旁風,對方是那樣有頭有臉的人物,想要什么沒有,到頭來,吃虧的不過是你自己罷了……你說你,一個尚未婚配的姑娘家,如今又懷有身孕,將來如何過活?爹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啊……” 冷念抹著通紅雙目,哽咽著逸出幾個字:“爹,是女兒不孝,對不起您……” 冷崇道:“爹走后,你萬不可再往那火坑里跳,若實在走投無路,你去求求紀府的管事楊泰,他與爹也算有些舊交情,你求他助你離開淮洲,將來一個人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你答應爹,絕不要再去找那個裴喻寒了,否則最后難堪的人只是你自己,你、你答應爹……” 冷念不承想他會逼自己再也不要見裴喻寒,登時六神無主,表情呆呆的,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冷崇卻愈發激動,死死摳著她的手背:“你答應爹,答應爹……” “爹……我……我……”她束手無措,哭得一塌糊涂,她愛裴喻寒,與當初跟紀攸寧在一起甜蜜安逸的感覺不同,她與裴喻寒之間的那種愛,太濃烈,太窒息,讓人喘不上氣。 所以,她割舍不得,做不到不見他,只怕這輩子,她都忘不掉裴喻寒了。 “……”她遲遲答不出來,冷崇終于一個激靈,僵硬筆直地躺在枕頭上,兩眼朝上方干瞪著,再無聲息。 “爹——”冷念瞳孔急劇凝縮,撲在他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嚷大叫,可惜這一回,那個疼愛她、把她從小帶到大的父親,再也不會醒來了。 之后,請棺材鋪的人前來收斂,包括棺材、壽衣、墓碑等一系列事宜,都是冷念親自安排的,她跪在冷崇的靈位前,哭得泣不成聲,無論阿貞怎么勸說,她始終不肯起身,直至最后體力不支,倒在地上昏厥過去。 這段日子冷念過得渾渾噩噩,除了冷崇的去世情緒悲痛,再加上害喜害得厲害,總是剛吃幾口東西,立馬就又嘔又吐的,短短數日,整個人已快瘦成一片薄紙。 因她懷有身孕,阿貞成日服侍得小心翼翼,而冷念躺在床上,伸手不時撫摸著小腹,這是近來她最常做的一個動作,心底五味陳雜,說不清的滋味,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一點預兆都沒有,她甚至不知是該欣喜還是該悲傷,如果裴喻寒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他會是什么樣的反應?她知道父親不贊同他們在一起,可她始終是相信裴喻寒的,相信他愛她,亦如她愛著他一樣,他是不會丟下她不管的。 冷念問:“你今早去過別府了沒有?” 阿貞頷首:“去了,不過門人說裴公子不在?!?/br> 自上回與裴喻寒分別后,她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裴喻寒了,盡管裴喻寒當時說會抽空來找她,但他一直沒有來,冷念身子不好,這些天就讓阿貞去別府捎話,然而裴喻寒總是不在,冷念想著他可能是太忙了,畢竟裴蘊詩大婚在即,他不僅要幫忙籌備婚事,更要肩負起裴家大大小小的事務,此刻聽阿貞所言,冷念只得點點頭,打算過些時日再說。 冷念打從有孕后,胃口大變,許多愛吃的飯菜如今見了都引不起食欲,一大早想吃酸果,阿貞便外出給她買酸果,冷念獨自倚著床頭,忽然間胃里又惡心想吐,下床跑到盆架前彎腰干嘔,嘔到一半,聽到院內傳來曹伯的聲音,像是在與什么人爭執:“你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冷念很快用帕子擦了擦嘴,走出房間,結果看到紀攸寧站在門前,正被曹伯百般阻攔著。 四目相對間,紀攸寧打量到冷念一襲白衣縞素,表情顯得意外:“發生什么事了?” 冷念聲音清冷似雪,飄落在心頭,沉淀出一絲寂寞的哀傷:“我爹病逝了?!?/br> 紀攸寧震驚,原地愣了片刻,忽然沖上前,一把搦住她的柔荑,冷念大叫:“你干什么!” 紀攸寧道:“跟我走!” 冷念忍無可忍,歇斯底里地扯著嗓子尖嚷:“紀攸寧,你到底有完沒完,我跟你已經一刀兩斷了,你能不能別再來煩我!” 紀攸寧依舊不撒手:“如果我帶你去見裴喻寒,你去不去?” 冷念就像被他打了一巴掌,旋即安靜下來,拿眼睛怔怔凝著他:“什么意思?” 紀攸寧啟唇:“你去了就知道了?!?/br> 冷念一陣沉默,隨后點點頭,就被紀攸寧拽著離開。 他帶她乘上停駐在胡同口的馬車,一路上,她能感覺到紀攸寧專注投來的目光,她卻視若無睹,將臉撇向車窗,靜靜聽著四輪顛簸的聲音。 她不知紀攸寧要帶她去哪兒,待馬車停在一個小巷里,他領著她出來,兩邊皆是高墻青磚,只有正對著是一扇小門,紀攸寧叩門,立馬有個小廝裝扮的人開了門,紀攸寧丟給他一個錦袋,發出叮哐碎響,分量很沉,一瞧即知是銀錠,那人收下后,在前方帶路,一路曲曲折折地拐了幾拐,來到一座樓閣,里面傳來鑼鼓敲打,似乎頗為熱鬧。 面對她充滿疑惑的眼神,紀攸寧終于解釋:“這里是戲館?!?/br> 他們被領入樓側一扇小偏門,走到盡頭時,眼前遮著一簾黑幕,紀攸寧不動,冷念心有領悟,伸手輕輕掀起一角,看到臺上脂米分濃抹的兩個角兒,一個舞著雙劍,嗓子拔得高亮,另一個走著花旦碎步,是英雄話本里所愛的那種美人。 冷念對聽戲不感興趣,目光往看臺掃去,紀攸寧果然沒有撒謊,因為她真的看到了裴喻寒,盡管距離比較遠,可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這本是淮洲十分出名的戲館,可今日坐席上卻寥寥無幾,顯然整個戲館都被裴喻寒包了下來,坐在他身旁的,還有一位年輕的紫裙少女,光從衣飾上瀲滟折光的繁復繡紋來看,便可知是哪府上的千金小姐。 冷念記得裴喻寒是不太喜歡看戲的,因為沉悶又無聊,然而現在,他卻耐心地陪著對方在這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