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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她家的樓下?!?/br> 趙帆沿著街道一個人默默地走著。 遠遠的微弱的天光讓整個城市從濃黑變成了深厚的灰藍色。 路燈漸漸暗去,空氣中飄著一層細細的雨絲,沾濕著他的發絲與臉頰。 路上幾無行人,除了幾名裹著醒目的亮黃色襖子的環衛工人正借著這個城市在繁華的夜晚與忙碌的白晝之間的間隙打掃著道路上的落葉與垃圾。 空氣冰冷,他將半張臉埋進了豎著的衣服的口袋中。 他路過街邊的垃圾桶時,突然從中躥出了一只灰色的野貓。 那只灰貓躥上垃圾桶的邊緣戒備地看著距離它不遠的趙帆。 趙帆也轉頭望了望它,目光相接那片刻,灰貓迅捷又無聲地扭頭逃走了。 趙帆輕輕哂笑了一聲。 他抬起頭看著南州寬闊寂寥的街道,突然想起那只應當改變了他一生的貓咪。 橘色的,胖胖的,它眼里的世界,高高的垃圾桶如同一個小小的山包。 他還記得,當他低頭看著自己伸出的毛茸茸rou乎乎的爪子的時候,那種震驚而無所適從的心情。 他嘶叫,奔跑,打滾,渴望從這個古怪而荒誕的夢中醒來,但是終究不得。 他只能努力跑回家,跑回到她身邊。 當他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無所適從的痛苦和微紅的眼眶時,他終于近乎絕望地意識到這可能并不是一場夢。 他想跟她解釋,想告訴她別難過,可是張口卻只能發出一聲聲貓叫。 那段日子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 他站在一個過去完全不曾有的角度仔仔細細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另外一個她。 那段日子里,她不再是他溫柔可愛又有些迷糊的女友,她也可以聰明果決而堅韌地挑起他們的全世界。 這種感觸讓他慶幸,又讓他心疼,讓他得意,卻又讓他惶恐。 畢竟她是這么好的她,好到讓他不知道究竟應該怎么做。 他垂下眼想起那本日記。 原本他想細細密密地記錄下那一段離奇的經歷,或許在多年之后,這會成為一本有趣的故事書。 那時他會再翻開這本日記,在睡前,一頁頁地讀給他們的孩子聽。 他甚至想象著她聽見這個故事時在孩子們面前,驚訝又想笑,卻又只得故作鎮定,不動聲色的模樣。 可就在昨天,在那個她已經搬走的房間里,他突然產生了一種讓他身發冷的惶恐。 他想,或許,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了。 他其實有些熟悉這種感受。 因為曾經有那么一刻,在另一個人那樣勢不可擋地力圖介入她的生活,奪走她的時候,他也有過這種真切地痛苦和惶恐。 他并不懷疑她對他的感情。 可是他不得不害怕時間。 他害怕那個即使被她深愛卻再也回不到她身邊的那個‘趙帆’昏睡著的漫漫時光。 他一度被濃厚的痛苦牽絆著,一面不愿見她抱著這份深情孤獨終老,一面亦不愿見她淡忘這份深情同別人琴瑟相和。 這種痛苦逼迫著他無力進食,恨不得立刻死去,不要這個古怪的毫無意義的皮囊,不要這個對她的處境無能為力的生命。 可是他又那么深刻地擔憂著,如果真的這一死去,便和這個世界再無瓜葛,便再也見不到她,不知道關于她的任何事情,甚至連著最后一絲溫情的陪伴的安慰都不再能交給她。那他又如何能夠舍得。他曾想著,即便要萬箭穿心,還能在她身邊多留一刻,又有什么關系。 趙帆下意識地扣緊了手,抵御著從心口一陣陣泛起的疼痛。 他清楚地想起幾個月之前,他拖著一只貓的身軀爬上窗臺的那種難以名狀的心情。 他終究沒有那么大度。 別人就那樣在他面前,決絕地試圖破壞那一份他視若生命的感情,而他卻對此無能為力。甚至,即便他想盡理由,百般抵賴,最后也不得不承認,那個人或許真的會比他更懂得如何去照顧她,珍惜她。 那一刻,他想著,要么改變,要么干脆死去。 沒有這份牽掛,由著時間,由著別人,將他們之間所有的牽連撕碎,吹散。 可是他不想。 絕不想。 他慢慢地沿著街道走到了南江邊。 天邊隱隱透出幾縷亮光,投在墨藍色的泛起波浪聲的南江上。 他靠著欄桿,低下頭還能看見江面上一片片不停變幻的水紋。 那些隱秘的心事,他本來并不想寫進那本日記里讓她看見,讓她去回顧那一份痛苦。 可是他能給的東西已經都竭盡全力地去呈現給她。 只剩下最后一樣。 最荒誕的經歷和最真實的他自己,現在他已經將之盡數交付。 在昨天夜里直到現在,這個漫長到幾乎看不到頭的黑夜里,他最終一字一句將這些原本被小心剔除過的心事全部都加進了那本日記里。 這樣的他,她要或不要,全在一念之間。 他想,這個答案他或許并不會等太久。 ☆、老地方 安欣抿抿嘴,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抬起手繼續敲門。 門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后打開,陳淼右腳套著一支拖鞋,左腳光溜溜地踩在地上,半夢半醒地問:“著火了嗎?沒有的話,我再睡會?!?/br> 安欣剛想開口,卻發現喉嚨幾乎嘶啞到發不出聲音。 陳淼定神一看,眼見她的眼睛又紅又腫,白皙的臉上還沾著幾縷烏黑的發絲,她立即清醒了一半,急切地問:“你怎么了?” 安欣輕輕咳嗽一聲,緩了緩嗓子,低著聲音問:“你的車能不能借我……最近的的士也得二十多分鐘才來的了?!?/br> 陳淼驚訝道:“你要去做什么?這么著急嗎?” 安欣垂下眼,“我想去找他?,F在就去?!?/br> 陳淼問:“趙帆?” 安欣依然低著眉眼小聲地“嗯”了一下,雖然只有一個字,卻也還是暴露了她努力掩映著的哭腔。 陳淼湊過去伸手半抱了抱她,在她后背拍了兩下,“沒事沒事,你別著急?!彼f著迅速跑回房間摸索了一會,拎著車鑰匙遞給安欣。在安欣伸手去接的時候她突然一把收住了鑰匙,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頭發,“你……有駕照嗎?” 安欣啞著嗓子說:“大學的時候考了?!?/br> 陳淼點點頭,將鑰匙放在安欣手中,安欣剛一接過車鑰匙,陳淼突然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放心地繼續追問了一句,“你上次開車是什么時候?” 安欣沉默了片刻,“應該……就是路考的時候?!?/br> 天漸漸亮起,三三兩兩步伐匆匆的行人走過,彼此之間連眼神都無空交換。 因為這一個個的人背后都維系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