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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青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管家張伯送來一盞茶,左青拉住他問道:“蕊兒回來過沒有?” 管家答道:“夫人在臥室?!?/br> 林墨倏地站起身,顧不得撞翻的茶杯,就朝臥室快步走去。左青慌忙伸手去接,還是慢了半拍,茶水濺了他一身,茶杯落在地上,摔個粉粹。 林墨站在臥室門外,輕聲喚道:“蕊兒,你開開門,是我?!蔽輧纫黄澎o,無人應答。 左青跟在后面,見林墨只停在門外說話,卻沒有進去的意思,抬腿就是一腳,把門踢開,兩扇茶色的檀木門狠狠撞在門框上,又彈了回來,虛掩著,只這一瞬,兩人都已看清,屋里并沒有韓蕊。 左青快步走進屋,看到床尾放著的衣服,拿起來一看,說道:“她回來換了身衣服!” 林墨走上前,一言不發,把被左青翻亂的衣服又重新疊好,放回原處。左青不耐煩地說道:“人都回來了,又跑哪去了,真是不讓人省心!” 林墨想到剛才自己就從這扇門前經過,居然不知道韓蕊就在這屋里,白白和她錯過了,不禁心如刀絞。韓蕊她回來過,她回來過,自己太粗心了,連她在家都不知道。 左青朝門外喊道:“管家,管家,叫你呢!” 張伯連忙走進來,低垂著頭問:“什么事?” 左青道:“蕊兒什么時候回來的?” 張伯說道:“夫人比少爺早回來一點點,我見少爺往這頭走,以為少爺要進臥室,就沒提醒少爺?!?/br> 林墨看了他一眼,張伯一個哆嗦,說道:“小的錯了,以后小的看到夫人回來,一定提醒少爺?!?/br> 林墨點了點頭問:“她什么時候走的?” 左青嘀咕道:“這說得什么話,我怎么聽不懂?管家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留意女主人行蹤,隨時向主人匯報的嗎,你倒好,對她視若無人,不聞不問,真是嚴重的失職!” 管家嚇得跪倒在地,連聲說道:“少爺,我可都是聽命于夫人的。她不喜歡我跟著她,我哪敢跟著她,她的行蹤,我更不敢揣測。夫人回來時很不高興,我怕是您惹她生氣的,我一心不能侍奉二主,還望少爺明察!” 林墨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她是不是走了沒多會兒?” 管家點點頭,林墨又問:“你知道她往哪邊走的?” 管家用手指了指朝西邊的廊檐說道:“少爺您當時正往書房走,夫人就出了門往西邊過道走了,其實您那會兒要是回頭肯定能見到她。她背著一個藍花包袱,走的時候回頭看了您兩次,看樣子是要出遠門了?!?/br> 左青疑惑地問:“你們家誰做主?” 林墨和張管家異口同聲道:“夫人!” 左青搖了搖頭,說道:“真拿你沒辦法,這么寵著她,韓蕊性子倔,她若走了,肯定是不打算回來了?!?/br> 林墨低聲道:“我等她,她一個月不回來,我等她一個月,她一年不回來,我等她一年,張伯,把我書房里的東西搬到臥室來,以后我只用這一間房?!?/br> 話音剛落,撲簌簌從窗口飛進來一只鴿子,落到林墨手上,林墨解開綁在鴿子腳上的繩子,取下竹筒,打開信,看完,眉頭緊了緊,說道:“叔叔,韓蕊沒有去白鹿教?!?/br> 左青伸手也想去看那封信,見林墨緊緊拽著,突然明白這是白鹿教的密函,外人是不能看的,慌忙縮回了手,說道:“你看著辦吧,多派些人找找,看不到韓蕊,我心里不踏實?!?/br> 林墨恢復了往日的冷峻,仿佛剛才的慌亂全都過去了,他依然是往日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白鹿教副教主。林墨的生疏讓左青暗自惶恐,他訕訕說道:“林,林墨,你累了,我就不打擾你了,告辭!” 林墨瞥眼看他,見左青一臉惶然,頓時明白他為何說話遲疑,想是被自己的冰冷的表情給嚇住了,放緩了聲音說道:“叔叔,我已經下令讓人留意蕊兒的行蹤,一個時辰回報一次,叔叔不要太擔心。我和蒼龍在林中被人偷襲,對方十分強大,我要留在金陵調查此事,如果不能盡快查出幕后主事,恐怕江湖又會有一場大的血雨腥風。這塊令牌叔叔收好了,憑此牌可以出入白鹿教?!?/br> 一塊烏金的盾形令牌遞到左青面前,左青接過來,令牌很沉,上面雕著奇怪的圖案,像是某種符號組成的花型。左青雖不知道這塊令牌是什么,卻也知道這是件不同尋常的信物,這是白鹿教的信物,林墨要返回白鹿教了。 左青心情十分復雜,身為藥王徒弟的林墨是性情隨和,容易親近的,也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婿,而身為白鹿教副教主的林墨卻是鐵血冷漠,拒人千里的,是讓江湖人敬畏的厲害角色,他有一絲后悔,或許他所做的一切都錯了,他不該隱瞞她的身世,也不該在韓蕊不知請的情況下為她做主。 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左青沿著回家的巷子緩緩走著,心里升起一股悲涼。失控了,一切都失去了控制,他以為他可以對韓蕊負責,幫她指定要走的路,讓她活得輕松快樂,可是他從來就沒有真正握住她的命運之繩,在他最沒防備的地方,命運之繩脫韁了。 一股巨大的挫敗感席卷而來,當年那個馳騁江湖,血氣方剛的左青,那個意氣風發,豪爽之至的左青,那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左青,什么時候變成了一個只知道被動承受,步步忍讓,被逼進角落也不敢還手的左青了? 就因為害怕韓蕊承受不住,就因為想要把韓蕊留在身邊,就因為不想讓她落下難過的淚水,他就選擇了最保守的做法——隱瞞真相?韓溪說過,等韓蕊長大了,這一切要不要告訴她,你來選。 他是可以選擇的,可是知道的越多他就越膽小,越不敢選,唯恐自己的不慎給韓蕊造成傷害,結果卻是造成了更大的傷害。一個被過度保護的人突然被推到血淋淋的真相面前,突然知道了一切,卻避無可避,他的韓蕊該怎么辦,怎么辦? 五年前她孤苦伶仃地來到自己身邊,五年后,她又該到哪里去,她會不會想不開,一死了之,或者她會不會不自量力去找鄭青山報仇,又或者她只是出去散散心,過幾日就回來,然后一切風平浪靜?左青恨不得替韓蕊承受這一切,所有的痛苦、悲傷、絕望、憤怒,通通都由自己一人承擔。 左青打了一葫蘆酒,推開自家的門,搖搖晃晃走到院子墻角坐下,靠著墻打開軟木塞,咕嚕咕嚕往喉嚨里倒了一大口酒,吞了下去。酒很香也很辣,他好久沒有這樣痛飲過了?,F在,他要好好喝一場酒,他想灌醉自己,因為灌醉了,他就不用擔心韓蕊,不用害怕韓蕊過得不好,不用去想韓蕊了。 他喝了一口又一口,心里一直堵得慌,從前他就是這樣借酒消愁,只要喝醉了,就什么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