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杰向她走來，他的腳步聲很輕卻散發出一股無形的殺氣，讓她忍不住渾身打顫，他從她身旁經過，坐到那張虎皮座椅上。沈俊杰沒有邀請她坐下，也沒有弟子上前來給他們送茶，整個書房十分安靜。

    沈俊杰的手指輕輕敲打著在桌上，問道：“昨天那個男人是你師兄？他為什么受傷，他叫什么名字？”

    韓蕊緊閉著雙唇，固執地看著他，雖然她的目光遠不及他的那樣有穿透力，可是她并沒有示弱。

    沈俊杰繼續問：“你師兄家住在哪里？”

    韓蕊警覺地回答道：“我不知道?！?/br>
    沈俊杰狐疑地盯著她，眼光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是嗎？好吧，你師兄的事我就不過問了，那你家人的情況總可以和我說說吧?！?/br>
    “你想問什么？”

    見韓蕊有些惱怒，沈俊杰道：“風兒是碧劍閣的少閣主，和他有關的人，我想我有權弄清楚。你說你自幼無父無母，那你爹是誰？”

    “我不知道，我一出生就沒見過他們，你能不能不問這些？” 韓蕊強忍住淚說道。就像被人冷不防撕開了血淋淋的傷口，韓蕊的心一陣刺痛，爺爺從小就避而不談她的身世，住在左青家中，韓蕊更是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仿佛她的存在就是讓左青痛苦的根源，在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不敢向左青打聽自己爹娘的事，她的身世就像是一團謎，被塵封在了記憶的角落里。

    “他們的名字呢，你不會連這都不告訴我吧？”沈俊杰的話冰冷如鐵。

    韓蕊仰起頭，平靜地說道：“他們或許早已不在人世，既然他們以前沒有出現在我的生活里，以后也不會，他們對我的生活不構成任何影響?！?/br>
    “怎么會呢？”沈俊杰道：“萬一你有一天住進了碧劍閣，你的爹娘又出現了，來找麻煩怎么辦？”

    沈俊杰仔細地瞧著韓蕊面部表情的變化，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韓蕊被他的言談嚇到了，她猜想他的心肯定是石頭做的，否則不會如此冷酷。

    “風兒不能娶一個身世疑點重重的人，你還是離開他吧！我差點忘了，他昨天已經和你分手了，你不要再來糾纏他！”

    “不，我們昨天說的都是氣話，他不會想和我分手的！”韓蕊爭辯道。

    “如果他還想做碧劍閣的少閣主，他就要聽從于我！”沈俊杰的聲音并不大，甚至沒有一絲怒氣，可是卻讓韓蕊的心陷入了比黑夜還幽暗的深淵。

    第45章 第 45 章

    韓蕊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離開碧劍閣的，只覺得頭痛欲裂，憤怒、屈辱充斥在她心里，愕然、傷感籠罩著她，沈俊杰的話深深刺傷了她，讓她意識到非離開沈秋風不可。

    出了碧劍閣山門，拐過一道彎，天色陰沉了下來，風一陣比一陣緊，天氣驟然變冷，不一會兒竟然飄起了小雪，早春的天氣果然還是多變，這一場雪仿佛讓人回到了寒冬臘月，韓蕊只穿了件薄薄的棉衣，在西風中忍不住瑟瑟發抖。

    恍惚中韓蕊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木然轉過身，看到了沈秋風。她的眼睛有些濕潤，她哀傷地、埋怨地看著他，半個時辰前那種急切想要見到他，想要和他重歸于好的心情已經被絕望取代，她知道今日一別，或許就是永別。

    沈秋風氣喘吁吁地追上她，看了看天空中紛紛揚揚的雪花，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想要給她披上，韓蕊搖頭拒絕。

    沈秋風有些著急，說道：“你別生氣了，王船告訴我你來碧劍閣了，我是偷偷跑來見你的，我現在還在關禁閉，哪兒都不能去。你看，都下雪了，你怎么穿的那么單??？”沈秋風忍不住想要幫她拂去發上的白雪。

    韓蕊抬起淚光閃爍的雙眼，看了一眼沈秋風，眼光里有種陌生的味道。沈秋風看到心里一沉，一雙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想打破那可怕的寂寞，他搜腸刮肚，絞盡腦汁，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不久前，就在這段山路上，他和韓蕊曾經多么幸福，他們手牽著手，十指相扣，喃喃細語，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她的臉色多么紅潤，笑容多么燦爛，笑聲多么歡快。

    而現在，韓蕊的臉色是灰白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淚珠，她低垂著頭，似乎連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韓蕊只顧著抹眼淚，可是眼淚卻越來越多，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啦無聲滾落到地上。

    沈秋風憐惜地拉住韓蕊，只見她雙肩發抖，眼睛通紅，臉上淚跡斑斑，若梨花帶雨，看得他一陣心痛。沈秋風從懷中掏出一塊絹帕，遞給她說道：“快擦擦吧，當心臉上凍出冰棱子來?！?/br>
    韓蕊沒有伸手去接那塊絹帕，只是用手輕輕抹去眼角的淚痕，說道：“我見到你爹了，是你告訴他我們兩個分手的嗎？他好像十分贊同，還他警告我再也不要糾纏你。沈秋風，我原本以為我們之間只是小吵小鬧，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今日一別，就算永別吧，從此你我男婚女嫁，再無瓜葛！”

    沈秋風愣了愣，說道：“韓蕊，你還在生我的氣？我沒跟我爹說我們吵架的事，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他的，本來我是打算等我的禁閉結束了再去找你的，既然你今天來了，我們就先和好行嗎？我是真心喜歡你，真的，我，我一定會想辦法說服我爹，讓他接受你！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好不好？”

    韓蕊像是被蟄了一下似的，后退兩步，說道：“沈秋風，你難道還對你爹不了解，他是不可能接受我的！”

    沈秋風聽到這話，有幾分惱怒，拉住她說道：“韓蕊，你怎么這么狠心，我都愿意為了你去爭取我爹的同意，你卻不愿意為了我，再等等嗎？”

    韓蕊搖頭，咬著牙堅決地說道：“不是我狠心，是你爹太無情。我就算再等你幾年又如何，一切還不是今天這個結局，而我，無非是個又癡長了幾歲的野孩子，我們之間的鴻溝始終存在，除非你為了我放棄你的少閣主地位！沈秋風，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沈秋風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臉色變得蒼白。韓蕊說的對，就算他們之間感情再好，只要他爹不同意，他就不能娶她，他爹會讓他在韓蕊和少閣主的名位之間做出選擇。他不想變成一個不名一文的窮小子，絕對不想！猶豫、惶恐爬上了他的面頰，他頹然松開拉住韓蕊的手。

    韓蕊靜靜地看著他，眼睛里充滿憐惜、柔情和一抹絕望，她慘然一笑，不再理他，轉身晃晃悠悠地離開。

    沈秋風心里默默念道：“韓蕊！韓蕊！”腳步卻像被焊在了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