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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劫后余生的慶幸感覺油然而生,忍不住對衛十一郎笑了笑,幾乎忘了他們此時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不遠處還有一大隊人馬窮追不舍要殺死他們。 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已經如在耳畔。 他們所在之處正是山崖上的一處新月一般的凹陷,站在崖邊往下看剛好有塊凸起的巖石遮擋住視線。鐘薈和衛琇凝神屏息,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黑衣人的首領下了馬,往山下一看,遠遠望見谷底馬車的殘骸,點了幾個部下,冷冷道:“你們幾個下到谷底去察看,若是死了把尸骨帶上來,若是還活著,即便把這山翻過來也要把他找出來,不必留活口,格殺勿論?!?/br> 第90章 衛琇和鐘薈一前一后緊挨著站在細弱的樹干上,凌空蹈虛一般,腳下是颯颯萬壑松濤和泠泠擊石泉水。 在這生死存亡的一線間,鐘薈竟生出些不合時宜的蕭然快意來,兩世為人一直囿于方寸之地,卻是逃難途中見識了天地造化的雄奇和瑰偉,縱使上天注定她殞命此地,也不算太吃虧了。 只是可惜了衛琇,鐘薈不由抬頭望了眼他的后腦勺,上面掛了些蛛絲和枯葉。他們連日來風吹日曬,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自不必說,恐怕連洛京城中的乞丐也比此時的他倆體面些。鐘薈看著一身落拓的衛十一郎,仿佛看著美玉落入泥淖,痛惜哀惋難以言說。 鐘薈人站在這半空中一動不動,心思卻沒閑著,其中關節不難想通,活捉他們的那個宿衛首領方才說他是奉“太子”之命,這太子顯然不是大皇子,二皇子沒有母家可以依仗,在朝中根基淺薄,五皇子也沒什么犯上作亂的條件,更不會沒事捉她逗悶子,那么多半是三皇子了,他眼下還是太子,可見當今還活著,八成是叫他們軟禁起來了——本就沒多少天好活,沒得白白背上個弒父篡位的罵名。不過依照司徒錚狠辣的行事手段,大皇子大約是兇多吉少了,鐘薈想起那笨嘴拙舌的駑鈍少年,不免在心中嘆息一聲。 后一隊人馬為何要殺衛琇滅口?衛家橫遭夷族之禍,能扣上的罪尤無非謀逆,衛琇一個十多歲的叛臣之后,手上既無一兵一卒,能翻出什么大浪來?說得直截了當些,即便僥幸逃脫,恐怕他這輩子都回不了京城,藏頭露尾求個茍且偷安已是萬幸,更何況他身陷囹圄,司徒錚捉他回去總不見得是出于愛才之心要征他做官。那么何須出動死士,冒著違逆司徒錚的風險非要置他于死地? 除非此人知道司徒錚在太子之位上坐不長,衛家的冤屈即將平反,新君必會對衛家唯一的子孫恩寵有加以示優容和安撫。而追殺他們之人必與衛家滅門一事脫不了干系,即便不是主謀至少也是重要從犯,從衛琇適才的反應來看,極有可能還是衛家的故舊。 想到此處,鐘薈覺得不寒而栗,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懷疑過自己的阿翁和阿耶,隨即才想起她阿耶任太子少傅,阿翁與衛昭更是識于總角之年的知交摯友,于情于理都不會害衛家,這才松了一口氣。衛家在洛京的故舊一個巴掌數得出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若是能熬過這一關就好了,可這山上山下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藏人之處更是寥寥無幾,那些黑衣甲士人多勢眾,早晚會找到他們。 才想到這里,便聽下方車馬墜落處有兵士喊道:“他們在上面!”話音甫落,山谷中的甲士紛紛從背上摘下弓朝他們射起箭來。 鐘薈心道,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除非他們背上生出雙翼或者突然天降神兵,否則恐怕只能葬身此地了。 他們自然生不出雙翼來,不過也許是他們時運低迷得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竟然破天荒地發了一通慈悲,平地刮起一陣大風,橫著將那些呼嘯而來的箭矢吹得偏了準頭,兩人就此逃過一劫,沒被扎成刺猬。 這么邪乎的妖風老天爺也拿不出第二股來,兩人已作好了赴死的準備,可左等右等卻沒等來第二場箭雨,他們頭頂上方卻逐漸響起兵刃相接的交戰聲。 這也奇了,一個兩個都往這山里來,活似趕廟會,兩人屏住呼吸聽了會兒,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打斗聲漸息,看來是分出了勝負。 鐘薈經過這么多波折已然不敢抱什么幻想,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中氣十足響徹云霄:“小娘子——你在哪里啊——” “阿杏!是阿杏!”鐘薈難以置信,幾乎喜極而泣,阿杏失蹤多日,她嘴上雖說定是迷了道,可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一激動忘了自己如履薄冰的處境,差點從樹上栽下去,好在衛琇腦袋后仿佛生了眼睛一般,及時伸手將她攬住。 “你先留在這里,我上去看一看情形?!毙l琇比她謹慎,聽那聲音雖是阿杏無誤,但難保不是遭人脅迫誘他們現身。 衛琇扒著山巖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只見阿杏站在崖邊踮著腳手搭涼棚往山谷中張望,見了他驚喜地跑上前來,一疊聲道:“衛公子!衛公子!您還活著太好了!咱們家小娘子呢?”衛琇點點頭,眼風卻掃向她身后之人。 “啊呀,”阿杏拍拍腦袋道,回望身后一眼道,“衛公子莫擔心,王公子和禪師都是好人,多虧他們救了奴婢?!?/br> 是不是好人姑且不論,就算是惡人他們現在也無路可選,衛琇和阿杏將鐘薈從崖下拉了上來,阿杏一和她打上照面眼淚就珠子似地往下滾,鐘薈知道自己的尊容有些寒磣,拍拍她的后背道:“莫哭莫哭,這不是否極泰來了么?!边呎f邊往阿杏身后望去,看是哪路神仙搭救了他們。 只見崖邊停著抬漆金鏤蓮花的肩輿,四周圍著兩重蓮紋織錦帷幔,輿上坐著個身著僧伽黎的年輕僧人,闔著雙目,嘴唇輕輕翕動,似乎在念經。這僧人看起來十分面善,鐘薈和衛琇回憶了片刻,雙雙恍然大悟對視一眼,卻不是數月之前在崇福寺清言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俊俏禪師么?而輿旁的棗紅馬上端坐著個衣飾華貴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阿杏口中的王公子了。 他身著鶴紋袍,頭戴一頂黑漆紗籠冠,松松地籠著手中的馬韁,顯得氣定神閑很是愜意,若不是他手中提著那柄劍正往下滴血,身旁又有三名殺氣騰騰的侍衛,單看那神氣簡直像是在觀山玩水。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多個黑衣人的尸身,大多是一刀或一劍斃命,衛琇和鐘薈俱是吃了一驚,他們方才在山崖下聽見廝殺聲,只道來者必然有不少人馬,沒想到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