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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難眠,只每天在媽祖前念經到深夜。 這一日快晚膳的時候,辛氏還在媽祖像前念經,便聽到石震淵走了進來。 辛氏自媽祖像前起來,坐在了羅漢榻上,叫丫鬟點了燈,看向石震淵。石震淵面色頗有些憔悴,下巴還有些許新長的胡茬,眼圈有些凹陷,這兩日確實夠折騰的。辛氏有些心疼,道:“你也顧著點自己,可別給累垮了身子?!?/br> “祖母放心,如今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只是需要向您和母親稟報。明河去請母親過來了,稍遲便到?!笔饻Y道。這樣的結果,他未必想告訴祖母與母親。潘氏陪伴她們多年,在她們心中恐怕也視為女兒了。 “阿云如今怎樣了?”辛氏又問。她心心念念的重孫,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世界便死去了,她心中都悲痛異常,身為母親的宋織云必然更加悲傷。 石震淵眼中閃過一絲憐惜,道:“已經平靜下來了,身子還虛弱著,過些日子應該便能大好?!?/br> 此時,沈氏亦從萬里堂趕了過來,給辛氏行禮后,方問道:“這事情可是弄明白了?” 石震淵點點頭,揮手讓堂中仆婦都下去了,又命明河守在門外,方道:“阿云的孩子,是宋織繡和大嫂一起下藥害死的?!?/br> 辛氏手上本在轉著佛珠,聽得石震淵這句話,手指猛地用力,勒得手腕生疼。沈氏端著茶碗的手也頓了一下,抬頭看向石震淵,面上滿是匪夷所思。 石震淵眼露哀傷之色,繼續道:“還有一樁陳年舊事,父親和大哥都是被潘氏下毒害死的?!?/br> 辛氏的佛珠啪嗒一聲,斷了,珠子掉落地板之上,噼噼啪啪之聲好一會才消停。沈氏的茶碗也“啪”地一聲掉在地板上,砸成了幾瓣。 辛氏胸口起伏,好半晌才壓下那從心間直沖頭腦的血氣,問道:“可查清楚了?這事玩笑不得!” “已經查清了。宋織繡與潘氏都供認了?!笔饻Y面沉如水,道。 沈氏心口絞痛,一時說不出話來。潘氏長年伴她左右,幫著管家理事,打理繡坊織坊的事情,從來謙卑恭順,沈氏對她也有幾分憐惜。到了如今,若是潘氏有朝一日想嫁人了,沈氏自問還會準備一副嫁妝出來。然而,這般親近的人、視為女兒日日歡笑談心的人,卻是殺死石佑峰和石破浪的兇手!沈氏一陣眩暈,暈了過去。 外頭候著的郭mama忙進來,將沈氏安頓在西次間的羅漢榻,頭靠在引枕上。沈氏的貼身丫鬟海螺忙將隨身帶著的鼻煙壺往沈氏鼻子下一探,來回晃了幾下。辛辣的藥味撲鼻而來,沈氏方悠悠醒轉。 辛氏與沈氏,皆與潘氏情意深厚,辛氏沈氏中年喪夫,對青年喪夫的潘氏更多了幾分憐惜。如今乍然聽聞這樣的消息,辛氏與沈氏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 說仇恨,她們自然日日夜夜都在夢里盼望著將仇人千刀萬剮??墒?,如今這仇人是日夜陪伴她們的潘氏,恨自然恨,可是更夾雜了些哀傷悲痛的感情。 “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辛氏看沈氏醒來,嘆口氣道。 “怎會如此?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氏坐了起來,神色極為嚴肅,問道。 石震淵便將來龍去脈向辛氏和沈氏說了一遍。辛氏與沈氏心頭百味雜陳,當年錯殺之事,雖然極為隱晦,兩人也略有所知。當時混戰已久,草木皆兵,那一小島的漁民中有人接應了海盜。追尋海盜的將領帶著的弟兄傷亡慘重,早紅了眼,竟是將島上漁民俱殺盡了。 “如今,請祖母與母親示下,該如何處置?!笔饻Y道。照說,這樣的人自是應該殺掉的,可是這些年的情意未必是假,祖母與母親未必能立刻下決心殺人。 辛氏和沈氏都沉默了。良久,辛氏方問道:“她如今在何處?” “還在拾翠院里,命人看起來了?!笔饻Y道。 “母親,我要找她問上一問?!鄙蚴系?。 作者有話要說: 每個人都有一些執念,焚心蝕骨。 ☆、潘氏之死 石震淵在前頭引路,帶著沈氏去了拾翠院。瀟湘面色慘白地立在門前,見到沈氏,急忙行禮。 “老二,你留在外頭?!鄙蚴贤蝗徽f道。石震淵聽命,目送沈氏進去,方關了門。 外頭暮色初臨,夕陽的柔光給竹林蒙上了一層柔光,翠綠的竹子生機盎然。然而,此刻石震淵的心卻無比晦暗。 沈氏進了房內,便見潘氏坐在梳妝鏡前,正看著鏡子發呆,面上一點表情也無。平日的嬌弱退了干干凈凈,只有似大海一般的平靜。聽到開門聲,潘氏轉過頭,見到是沈氏,微微愣了一下,輕輕抿了唇,也沒有起身。 “我都聽說了?!鄙蚴险驹陔x她一丈遠的地方,目光如火炬一般,那是被仇恨所點亮的,“我再問你一遍,零丁洋大戰,你真的下了毒?” 潘氏抬頭看了一眼沈氏,平靜地道:“是的。要殺要剮,悉隨尊便?!?/br> 沈氏袖中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這么多年,這個真的的罪魁禍首就在自己的身邊,自己卻不知道! 沈氏強自壓制住想要上前將潘氏掐死的沖動,盯著潘氏的眼睛,深深呼吸,面色晦暗莫名,半晌方艱難地道:“那這次呢?這次是你么?這么多年來,你有很多機會殺這府宅里的任何一個人,你卻從來不曾動手。為什么此時動手?還用了一種如此粗陋的手段!”潘氏此時動手,如此不周密,暴露便是必然,再沒有加害其他人的可能了,又如何能達到她報仇雪恨的目的? 潘氏似不曾料到沈氏會說出這一番話來,神色數變,最后又變成了面無表情,道:“這次確實是我跟林二奶奶說了夾竹桃花汁的功效?!?/br> 那日賞花,潘氏與宋織繡一路行來,確實說到了這夾竹桃花的奇特之處。 沈氏久久不語,渾身緊繃著,仿佛下一瞬間就要將潘氏撕碎。然而,最終,沈氏只是長嘆一聲,道:“天地不仁,萬物為芻狗!我想,這么多年來,你心里受到的折磨,并不比我更少。破浪他是那樣地愛著你。只望你沒有一時一刻后悔過?!鳖D了一頓,沈氏又道:“殺夫戮子之仇,不共戴天。你且好自為之?!闭f罷,流下淚來,也不待潘氏回答,徑自推門而去。 沈氏極愛石佑峰。自少女時代,她便對石佑峰仰慕不已,從前石佑峰有妻室,她想著這輩子大約再沒有可能嫁給他了。然而,誰知他的正室體弱,生下石震淵沒多久便去世了。當她得知辛氏來為石佑峰求親時,她開心得一個晚上都沒睡著。嫁給石佑峰后,她更是將石佑峰視為她的一切,石佑峰所愛護的,她便愛護;石佑峰所主張的,她便主張。石佑峰對她亦算是關懷備至,呵護有加。自石佑峰遇害,多年來,她無時無刻地幻想著將仇人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