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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暑假的瘋狂中,打鬧起來特別兇,吆喝聲此起彼落,陸越陵以往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這時卻覺得咶噪得慌。 陸越陵沒跟嚴思容提出換同桌,和蘇靖遠在全班的訝異目光中相安無事處著。 不過,別的新同桌在經過不情不愿的初期磨合后,很快打成一片,勾肩搭背,他們這一對,始終楚河漢界經緯分明。 一個月下來,兩個人只偶爾眼神交流,從沒說過話。 陸越陵覺得蘇靖遠身上的味道沒有以前沒同桌時偶爾離得近那么難聞,天氣漸漸轉涼,沒有汗臭味了,雖然藥水的味道還很濃,聞得多了,也沒那么嗝應。 蘇靖遠又很安靜,從來不吵到他。 有一次兩人眼神碰上,蘇靖遠局促地急忙側回頭,陸越陵發現,他蒼白的臉龐浮起奇異的嫣紅,他的眼睛黑得純粹,那瞬間羞澀的火苗在眼底閃爍,整個人居然生動得不可思議。 害羞呢!原來他這么容易害羞! 陸越陵偷笑,發現蘇靖遠這個秘密后,他就特別喜歡看蘇靖遠。 看蘇靖遠尷尬緊張面紅耳赤,他心中有一股變-態的快感。 陸越陵有些明白那些同學為什么捉弄蘇靖遠了。 他本來就不愛聽課,上課時,蘇靖遠看黑板,他就趴在桌面上裝睡,臉對著蘇靖遠,明目張膽看著。 陳思容愁得白頭發又增加了好幾根。 帶這個班兩年了,真心希望孩子們在最后的一年里能發奮圖強,每個人都能考上高中。 陸越陵這孩子很聰明,只要用心讀書,成績肯定能提高的。 把他跟蘇靖遠調成同桌,可不是想看他趴在蘇靖遠身邊睡覺的。 她希望陸越陵在好學的蘇靖遠的幫助下,成為中考黑馬。 既然能和睦相處,想必課余時間多交流就能要好起來,進而互相影響,蘇靖遠變得開朗些,陸越陵變得愛學習。 周二下午放學,蘇靖遠與以往一樣,下課鈴一響就背起書包走了,陸越陵被陳思容喊去辦公室。 “蘇靖遠的作文本我忘記發給他了,今晚有作文作業,你給他送過去?!?/br> 陳思容拿給陸越陵一個作文本,還有一張寫著從學籍上抄下來的地址的紙條。 陸越陵和高海洋約好放學后打籃球的。 “我跟你一起去?!备吆Q笳f,把籃球扔給另一個同學彭焱。 “拉倒吧,送個作業本還要你陪,我有那么沒用嗎?”陸越陵嗤笑,走進車棚推出自行車,無視嘴唇蠕動欲言又止的高海洋,瀟灑地揮了揮手:“明天去找你玩?!?/br> “我怎么覺得,陸越陵只是想自己去蘇靖遠家才不讓你陪的?!迸盱涂粗懺搅甑谋尘班止?。 “胡說什么,陸越陵才不是重色輕友的人呢?!备吆Q蟾呗暤?,說完了,自己也笑了,拍拍彭焱肩膀,說:“蘇靖遠也不是色,你多慮了?!?/br> 其實他心中就是彭焱那么想的,還想偷偷跟著陸越陵看個究竟,彭焱這么一打岔,不好意思跟了。 陸越陵確實不想讓高海洋跟著。 蘇靖遠那樣子,家境想必很不好,他不想蘇靖遠在怪味雞這個綽號之后,又增加什么難聽的外號。 chapter2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陸越陵不相信自己從小長大的城市居然有這么破舊的住房。 狹窄的巷子還沒有他家小區的通道的三分之一寬,巷子子兩旁的五層樓房不知哪一年建的,墻壁是沉暗的土灰色,染滿斑駁的滄桑印記,才剛秋天,這里卻提前進了冬天,風吹過帶起刺骨的涼意。 陸越陵照著紙上的地址找到六號樓,看著窄得兩個人照面還得側身才能通行的樓梯皺眉。 樓上不知哪一家的人在發瘋,砰砰一聲又一聲的巨響,夾雜著粗渾的罵人的聲音。 骯臟的字眼讓人聽了都想吐。 一個中年婦女走了過來,看了陸越陵一眼往樓上走。 “阿姨,請問蘇靖遠是住這里嗎?”陸越陵喊住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點頭,手指朝上指了指,說:“二樓現在正在鬧的就是他家?!?/br> 鬧嚷著的是蘇靖遠家? 想起蘇靖遠連被人看一眼都臉紅的性子,陸越陵握著作業本的手緊了緊:“這動靜是怎么回事?” “還能怎么回事,他爸又在揍他唄?!敝心陭D女嘆氣,見陸越陵一副見鬼的表情,壓低了嗓子,悄聲道:“你是蘇靖遠的同學吧?你不知道嗎……” 蘇靖遠的mama嫌他父親蘇春江沒出息,在蘇靖遠六歲時拋夫棄子走了。 蘇春江在老婆走后失魂落魄沒心思上班被工廠開除了,這些年只能做些苦力散工賺錢,脾氣越來越暴躁,嗜酒成性,喝醉了就打蘇靖遠出氣。 回家遲到一分鐘要挨揍,買學習資料跟他爸拿錢要挨揍,做飯不好吃要挨揍,不管什么都是挨揍的理由。 中年婦女的話像刺耳的嘈音刺激陸越陵的耳膜,陸越陵直愣愣瞪著樓洞,樓洞黑漆漆,墻壁白漆年月久遠變成暗黃色,星星點點的霉斑,有的地方漆面脫落,露出灰黑的水泥面,像一塊塊狗皮膏藥。 砰砰摔打東西的聲音里突然響起一聲短促的慘叫。 那是蘇靖遠的聲音。 陸越陵倏地往樓上沖。 “小同學,你別上去?!敝心陭D女拉住他胳膊,“蘇春江發起瘋來橫的很,不講道理也聽不進勸,連勸架的人都打,你打不過他,別上去了?!?/br> 所以,他們就眼睜睜年年月月熟視無睹,看著蘇靖遠挨打! 陸越陵甩開中年婦女的手,冷冷道:“打不過也得打?!?/br> 推開門的瞬間,陸越陵就明白蘇靖遠上學時為什么夏天也要穿著冬天的長袖校服了。 蘇靖遠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rou。 瘦削而脆弱的后背滿是青紫暗紅,胳膊和大腿一圈圈的掐痕一片片深淺不一的新舊傷疤,手肘部位甚至在流血,點點滴滴的鮮紅,觸目驚心。 他捧著頭,蹲在墻角,一雙手護著頭,嗚咽著哭求:“爸,別打我臉和脖子,我還要上學?!?/br> 卑微的愿望,只要臉龐沒受傷,只要不被同學發現,身體受再重的傷也忍受。 蘇春江長什么樣子陸越陵沒看,也不想看。 本就高漲的怒火像火山爆發,五臟六腑充斥著暴戾撕殺情緒,他沖進門,抓起地上散了架的一只椅子腿,朝蘇春江背部狠狠砸去。 “老子教訓兒子你們少管閑事?!碧K春江大吼,轉身看到是個少年,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更紅了,“毛都沒長齊了的小子竟敢打老子?!比^朝陸越陵撩去。 “陸越陵,你怎么來了?”蘇靖遠抬頭,驚叫,朝陸越陵撲去。 蘇春江朝陸越陵撩去的那一拳結結實實打在他后背上。 蘇靖遠悶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