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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人里禎娘大概是最懂行的了,其他女孩子看過的賬本加起來也不如她么。于是自然接過玉清手上賬冊道:“這也不稀奇了,老話說‘不讀哪家書,不識哪家字’。雖說有通行天下的賬本格式,但是各家還有不同多著呢?!?/br> 原因也簡單,一個是蕭規曹隨,人家一直是這樣做的,于是便傳下來了。另一個則是各家不同了,畢竟產業不同地處不同,然而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許多人家自己賬冊規矩反而自家用的比較舒服,于是便也就不變了。 在場的聽禎娘說過原因也是點頭,禎娘又翻開賬冊道:“所以也不必多困擾了,咱們只用學三種就是了。一個是天下通行的,這個外頭使用最多,就像官話一樣。一個是夫家的,在人家那里端碗呢,難道一過去老賬本都看不分明?最后一樣就是自家的,自己嫁妝產業用這個打理,哪里能不清楚?!?/br> “聽起來是少了一些,然而一樣就足夠苦惱了,何況還要三樣?讓我做個蠢婦還容易些罷!”在管家算賬上最困難的玉淳也只能說這個,她甚至自暴自棄了——反正天底下不只她一個不行的,她只盼著能有個厲害mama跟著,身邊的大丫鬟也能撐起場面,那樣她就萬事無憂了。 大家都知她底細,有些覺得不妥,但也沒有什么好主意,一時倒是沒得言語。只有玉滟忽然笑道:“只我倒是比八jiejie便宜一些,我那個家里想來就是簡單容易,再不用心煩的了?!?/br> 女孩子里面只有玉湲沒有定親了,玉滟只比玉湲要小,倒是剛剛定下來。她的人家說好不好,說不好又是不錯的,至少比她原本擔憂的最壞處境好得多了——她許的是一個宗室子弟,當然了是品級最低的奉國中尉。 之前說過,自從正統改新之后風氣大變,勛貴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他們的權利大受束縛,敗落下來的再無往日榮光,窮的厲害。他們是這樣,宗室子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其實正統改新之前底層的宗室子弟就不能說日子有多好過了——本朝宗室子弟真是既可恨又可憐!一方面宗室們繁衍越多,然而不管養育多少,總有一分皇糧可領取。這些皇糧自哪兒出,還不是朝廷來出,也就是最后壓在了老百姓頭上。 一代兩代的時候看不出來,天下人多地廣,奉養幾位宗室一時是看不出多沉重的。但是后頭越來越多,可不就是毒瘤了!更何況有些宗室在地方為禍,百姓痛恨,然而官員卻不能作為,就更不用說了。 另一方面則是可憐,除開那些親王郡王等‘正經宗室’,其余的大都過得苦哈哈。都有皇糧不假,然而中間過手幾遭,到了手上的時候就不剩什么了。大約就是餓不死的地步——這也不是那些拿好處的人有恩德,不過是因為餓死了宗室追究下來大家都要有麻煩罷了。 然而這樣的地步,這些底層宗室卻不能自謀生路。這也是死規矩,凡是總是都不能從商不能從政——就連互相來往也不許。這是為了什么也容易推測,不外乎是從政會讓天子猜忌,至于別的又覺得丟了宗室體面。 正統改新之后形勢倒是有了一些變化,總之朝廷不再奉養所有總是了,而是五代而止,五級宗室之后的就不再有朝廷奉養。同樣的,朝廷也就聽其自謀生路,科舉經商等,都是隨便的。 然而,并不是世道變了,人就會變的。有些有上進的覺得不錯,憑著宗室子弟的身份,他們已經比平常人高出一截了,只要自己上進還怕沒得出路?有些自矜身份的確是始終放不下架子,哪怕過了五代不再吃皇糧的,依舊擺舊時樣子不肯自謀生路。 只是柴米油鹽不會自天上掉下來,開始還能寅吃卯糧,拿以前闊氣時候的家當變賣著過日子。后頭人越多,時候越久,家里精窮了,連這個也就不能夠了。這時候這些人就同勛貴一樣把主意打到了一些有錢商戶人家的女孩子身上。 這些人原就是守著舊日榮光過日子的,這時候只覺得這些‘低賤’商戶出身的女孩能夠嫁到宗室就是她們的福氣了,以至于自家還覺得頗為‘屈辱’。不過現實很快打倒了他們,他們很快明白這世界已經不再‘稀罕’他們了。于是一切矜持不再,要說如今婚嫁之中,商戶女兒在窮勛貴那里雖然受追捧,然而宗室子弟才是在這最上心的。 當然,玉滟不會是嫁到這樣的人家的。那雖然只不過是個吃不到皇糧的最低爵位宗室,然而難得是家里人口簡單且自己知道上進。那家男兒上一代起就做著小本生意,到這一代營生大了許多。雖然從生意上說算不得什么大商賈,可有宗室身份加持,不能尋常論之。 聽到玉滟這樣說,大家一時笑起來。玉潤還道:“你這話說的好沒意思,誰不知道這可是宗室子弟,你將來過去就該是有品級的——我要見你還要行禮哩!” 玉潤嫁到了松江陸家,這家有‘一門七進士’之說,全家上下的男子就沒有沒得功名的,正是靠著詩書傳家的。雖然沒出過什么內閣首輔,但也有官至侍郎之類的高官,再加上一眾中等官員的家族子弟,可沒有人敢輕視的。 不過玉潤所嫁的人才是剛剛下場考試,只有一個秀才功名,談不到什么品級,于是她有這話。 其實這就是這些大家小姐之間的戲謔了,算起來都是平常人想也不敢想的好人家——只說玉滟之前一句‘只我倒是比八jiejie便宜一些’就錯了,一起的孫家女孩子、刑家女孩子相比之下不是更‘便宜’。 這些話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了,她們母親給她們相看人家能夠不停嘴皮子議論。這是她們自己是終身大事,那個女兒不懷著心事?因此議論起來也是一樣一樣的。就是禎娘,說的雖然少,耳朵里卻是一直聽著的。雖然知道沒有什么用,但就是人不住一想再想。 倒是直到家了還在想這些——顧周氏今日非要見她,讓丫頭守在門口,只要她回來了就截住,竟是不能等著回一回寶瓶軒了。 禎娘心里奇怪,卻是依舊跟著去了。到了安樂堂才見不只顧周氏,還有個常在家里走動的薛嫂——到了金陵后凡是家里買人賣人都是讓這個牙婆來料理的,禎娘倒是見過她一兩回。 薛嫂身上十分干凈利落,臉上也不見這些牙婆常有的奉承諂媚。見禎娘來了先是規規矩矩行禮,然后才對顧周氏道:“好些日子沒見大小姐了,倒是越發出息了。前些日子聽說大小姐有了人家,本想著上門賀一賀的,到底嫌唐突沒來。只怕太太小姐怪罪?!?/br> 這些也就是場面話,畢竟就算是常常來往的牙婆又算什么呢?不能當自家親朋好友罷。不來是體面,來了才是為難! 于是顧周氏不過笑著推辭幾句就拉過禎娘道:“今日讓薛嫂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