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前遞，“喝么？”

    符柏楠撇著嘴把頭轉向另一側。

    白隱硯好笑地道：“孩子氣?！彼严春玫墓咏o他一只，符柏楠咬了一口，朝她伸過手，神情很自然。

    “嗯?！?/br>
    “嗯？”

    白隱硯偏頭。

    他嚼著，口齒有些不清。

    “甜的，你吃?！?/br>
    白隱硯愣了愣接過來，看他隨手又拿了個咬了一口，皺皺眉，繼續吃。

    她輕笑了一下，順著他咬過的地方往下咬。

    兩人罕見的都沒什么事可做，山中亦無書籍能閱，歇得差不多了，白隱硯便搭著他，在茅屋周圍的山林里轉悠。

    符柏楠對林地的知識比她還欠奉，她好歹知道十幾種可食的野菜野草，他除了林子里長得幾類貴重樹木，便只認得芨芨草。

    符柏楠拔起一顆拈在手中。

    “早年還未入宮時，?？克热??！?/br>
    白隱硯道：“很多年了吧，難為你還記得?！?/br>
    符柏楠手一松，草落在地上，他用靴尖用力碾碎那些過往，俯視著泥濘，薄唇扭曲。

    “你不記，別人也會幫你記著，哪兒能忘了呢?！?/br>
    “……”

    白隱硯垂下眸。

    她吸口氣，挎過他道：“回去罷，晚上炒薺菜給你吃?！?/br>
    符柏楠抬起頭，哼了一聲，“不吃，還不夠拉嗓子的?！?/br>
    白隱硯笑道：“挑嘴?！?/br>
    符柏楠挑著眉回譏她，兩人慢慢地走回茅屋。

    ☆、第四十章

    時輪悠悠,轉眼便是五日。

    白隱硯算是徹底了解了什么叫山中歲月長。

    符柏楠跟條春困的長蟲一樣，成日里窩在那張老頭兒椅上,家主人下山放鵝路過他什么樣兒,黃昏回來還什么樣兒。

    正午臨及，白隱硯做出午飯,擦干手走去叫他。她一手扶著躺椅頂端,一手伸去，撫過他寸須不生的下頜。

    “翳書,起來了?！?/br>
    她聲音很輕，帶著根性中生出的利落,卻溫軟而柔和的低著。

    “……嗯？”

    符柏楠睜開眼抬頭，懶散地應了一聲。

    他一副好睡的樣逗笑了白隱硯，她打趣道：

    “督公，晌午了，用膳吧?！?/br>
    “……”

    符柏楠看著她的笑靨，定定不言語。

    白隱硯摸摸他臉頰,“都已快大好了，不可以再這樣懶,快起來,要吃午飯了?！闭f著往起拉他。

    符柏楠跟著她的勁兒起身。白隱硯邊行邊道：“今早晨起時碰到家主人，你猜他同我講甚么?！?/br>
    符柏楠隨口應了一聲。

    白隱硯道：“他告訴我連著三四日早出晚歸，他都見你癱在那曬太陽，疑心你其實早死了，只是我舍不得埋，又不愿說，便擱在那充數?！彼龘P著眼角，“懶成這樣，可不是和死了沒甚么分別?！?/br>
    符柏楠冷哼一聲，坐下吃飯。

    當日晚間家主人放鵝歸來，符柏楠去了隔壁一趟，回來后他同白隱硯道：“收拾收拾?！?/br>
    “這就走么？”白隱硯看他，“山路太長，你還未好利索吧?！?/br>
    符柏楠只道：“你準備便是?！?/br>
    第二天那放鵝的家主人一日未歸，晚間深夜，白隱硯聽到了遠處隱隱而來的車輪聲。符柏楠不知同那男人商談了些什么，竟驅得他行了幾十里去買了輛馬車，還駛了回來。

    有了車馬白隱硯自不再多言，轉天清晨她收拾了東西，留了張大額銀票，隨符柏楠上路而去。

    白隱硯會駕馬，便坐在車架上。實際符柏楠也會，可他撒賴，只倚在車廂口癱著，不時懟她幾句。

    盤山路崎嶇，行了近一個時辰，白隱硯便不怎么回頭看他了。

    符柏楠盯住她背影一會，叫停她，自己坐去了車架上。白隱硯沒有推辭，扶著腰進了車廂。

    又行許久，車到午間，二人尋了一處停下，白隱硯取出材料，生火簡單做了點東西，二人對坐在車廂口。

    符柏楠望著蔥翠山林，隨口道：“晚上便能到下方城鎮，到時我去那兒提督監坊捎個信，順便換了這輛車?！?/br>
    白隱硯笑著搖搖頭，險些嗆住，咳嗽了兩聲。

    符柏楠看她，“怎么?！?/br>
    白隱硯道：“車不好，買些褥子墊進去便是了，哪有你這般用錢的?！?/br>
    符柏楠嗤道：“慢說宮中的，便是我給你那些便夠尋常人花到下輩子，投胎還能賄賂個閻王爺，你說我該怎么用錢?！?/br>
    “我賺的也夠自己花一世了，可哪有這么過的呢?！卑纂[硯望進他眼睛里，輕聲道。

    “翳書，往后日子還長著呢?！?/br>
    “……”

    符柏楠一時愣住，半晌垂下眸。

    “知道了?！?/br>
    頓了頓，他道：“但車該換還是換?！?/br>
    白隱硯嗤一聲笑出來：“行行，依著你?！?/br>
    符柏楠臉上顯出種小孩子要著糖的得意，白隱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于是那個得意便貼近，和她額抵著額，氣息纏著氣息。

    白隱硯道：“翳書，你好好吃飯，不要過來?！?/br>
    符柏楠道：“難吃?！?/br>
    白隱硯道：“難吃也要吃，過午還有三個時辰要行?！?/br>
    符柏楠只道：“難吃?！?/br>
    白隱硯手搭在他肩上，溫笑道：“翳書，不要孩子氣?！?/br>
    話剛落，暗影便近前靠了過來，她嘗到了符柏楠口中的“難吃”。

    他似乎迷戀上這些，憎恨碌碌無事的林野，卻在一切碌碌無事時肆無忌憚地吻她，帶著經年積下的匱乏感，和逐漸無法遮掩的焦灼饑渴。

    吻綿長而無盡。

    白隱硯氣息不穩，想向后撤，可方動便被他追過來，再撤，他撇了碗，伸手摟她的肩胛。白隱硯低嗯一聲，渾身一縮。

    符柏楠終于抬首。

    “阿硯？”

    白隱硯笑笑，“沒事?！?/br>
    “……”

    他伸手拉她的衣襟，白隱硯一把攥住，符柏楠起挑眉頭，二人對峙片刻，他吸口氣先退一步。

    “我把車簾放下，你自己脫?！?/br>
    白隱硯斂下眼瞼。

    放下車簾，二人進了車廂，白隱硯半褪衣衫露出后肩大片烏青。她撥開發，邊轉身邊道：“掉下來時摔的，只剩青了，看著嚇人而已?！?/br>
    “……”

    符柏楠只看著，并不作聲。

    靜默許時，白隱硯低咳一聲，垂首道：“好了罷?！痹捖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