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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傭一個干凈利落的大嫂(張媽)日夜照顧白蝶菲的飲食起居。至于他本人,則是病房門外一側支了張竹椅,日夜守護在病房外。 一連幾天,都相安無事。 這一天,夜深人靜,白蝶菲在張媽的鼾聲中爬起,悄悄走出病房。 她穿的是軟底布鞋,步伐像貓兒一般輕巧??蓜倓偺こ龇块T,就見蜷在竹椅上沉睡的陳兆軒,冷不丁抬頭,手中還握著一把槍。 白蝶菲站在當地。陳兆軒抬頭看著她,收起槍,慢慢站起。 “有事嗎?”他直截了當地詢問。 “我是想說……你這么天天睡在走廊里,這樣太辛苦,讓人難以心安?!卑椎蒲鲱^道。 “這就是你多慮了?!标愓总幍?,“我是受我們老爺之托來查訪白小姐下落。如今自然要全力保護白小姐的周全。之前已經出過不止一次岔子,倘若再出岔子,我沒法回上海向老爺交待?!?/br> 白蝶菲低頭,道:“我想我的傷勢沒那么嚴重,問過醫生,過不了幾天,應該回上海了。到時候軒少爺也可以早些回上海?!?/br> “不出意外,我明天就要坐上回上海的火車了,不過是一個人?!?/br> 白蝶菲抬頭看著他。 “放心,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的?!标愓总幙粗?,道,“還沒跟你說,昨天我收到了上海來的電報,說是紗廠出了事故,我身為廠主,必須要趕回處理。老爺一直不放心你在昆明沒有個得力的人在身邊照看,好在顧維崧已經親口允諾趕來照顧你。算起來,明天他就會坐火車抵達此處。等顧維崧一來,我想我很快就可以走了?!?/br> 白蝶菲臉色一變,道:“我想我也可以坐火車,沒必要一直留在這里?!?/br> “你低估了你的傷勢,醫生說了,你最好多休養一段時間,至少最近幾天內,你不能有長途勞車之頓?!标愓总幉蝗葜靡?。 白蝶菲低頭不語。 “這樣的機會,其實難得。顧維崧一來此地,自然和在上海時大不相同。你只要見機行事即可?!标愓总幚浔?。 什么“見機行事”,聽著著實刺耳。白蝶菲抬頭瞪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是什么也沒說,轉身進了病房,還特地將房門重重關上。 一直躺在一張臨時小床上的張媽,被關門聲驚醒,一下子坐起,擦一把嘴角的口水,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白蝶菲,問:“出了啥事啦?” “沒出事,是我的不是,關門關得太大聲了?!卑椎拼鸬?。 “沒出事,就好?!睆垕屨f著,身子一歪,倒在床鋪上,又打起鼾。 白蝶菲坐在病床上,兀自氣惱。 他當她是什么人?還見機行事呢……等顧維崧趕來,就想方設法“引誘闊少”? 白蝶菲憋一肚子氣在病床上坐了很久,才一頭倒下,拿被子蒙了頭。 病房外的走廊上,陳兆軒也獨自在竹椅上坐了很久。 昨天收到電報,電報上指明顧維崧一來,他就立刻回上海。 他當時看著電報看了半天,然后將電報折起來揣進懷中,回到醫院也壓根沒有和白蝶菲說一個字。 等顧維崧趕來,自然知道分曉。他又何必提前廢話。 電報上也指明了,在顧維崧趕來之前,他要設法買通醫生讓白蝶菲住院時期延長,他當然照辦——老爺的話,他從來不違逆。 距上海千里之外的昆明,顧維崧和白蝶菲,總得多“獨處”一段時間。 就當是兩人培養一下感情? 當然,事情的發展,完全是按復仇的大計劃向前推進。 陳兆軒蜷在竹椅上,低聲來一句:“這不正是你期望的,你又有什么不滿意的?” 顧全大局,他應該是十分滿意,才對! 第二天。 陳兆軒花一塊大洋,雇得兩名人力車夫去車站接人。自己則在醫院守候。 至少在顧維崧出現之前,他的首要職責,是護白蝶菲周全。 據說是清晨火車進站。 醫院里向來人多嘈雜,這天也不例外。一大清早,各色人等就已經擠在醫院。有衣著光鮮者,也有衣衫襤褸人。這人要有了病痛來求醫,真的是不分三教九流、貧富貴賤。 陳兆軒一身綢緞衣裳坐在簡陋的竹椅上,著實引來眾多目光。別人看他,他也看別人——打量著來來往往的病患者,仿佛只是閑極無聊看熱鬧。 每一個從白蝶菲病房前走過的陌生人,不分男女老少,他都不會掉以輕心! 一群土布衣褲的鄉下人,個個粗手大腳,成群結隊從面前走過。陳兆軒注意到幾個鄉下人全都在手背腳踝處有層層疊疊的細小疤痕——云南多蟲豸,咬在皮膚上難免落下許多小疤。見他們沖進走廊另一頭一個病房,很快病房里傳出一片哭聲。陳兆軒回頭,繼續打量著眼前來來往往的諸人。 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穿著一件嶄新的皮袍,叼著一支香煙,劃一根火柴點上煙,背后卻突然沖過來一個著土布衣褲、擔著兩個木桶的鄉下人,險些被撞倒。 年輕人站穩身子,兀自叼著煙,二話不說,揮拳就打。那個鄉下人卻是擔著兩個木桶,拔腿就逃。在人群中連連撞倒多人,甚至包括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婦,在周圍人一片叫罵嘈雜聲中,腳步卻絲毫不停留,轉眼就要跑到陳兆軒面前。 陳兆軒已經注意到“鄉下人”的手上沒有多年積累的小疤疤、肩部也沒有長年挑擔人一肩高一肩低的特征。見其沖來,當即站起,突然出手,將已經奔到白蝶菲門前的“鄉下人”遠遠推開。 “鄉下人”一跤倒地,木桶中暗黃色的油脂汩汩而出。 陳兆軒立刻聞出是“菜油”的氣味。 油頭粉面的年輕人叼著煙沖來,取下煙,四川口音指著陳兆軒大罵:“龜兒子,本少爺教訓鄉巴佬,輪得著你來插手?” 陳兆軒看著他手中一閃又一閃的煙頭,和地上的油漬,心中一驚,暗叫一聲“不好——” 病房門打開,聞得外面嘈雜聲開門查看的白蝶菲,被陳兆軒一把推進病房。 “小心——”陳兆軒道,取出槍,回頭,卻見“年輕人”和“鄉下人”,一人拎一只木桶,重重摜病房門前。菜油流了一地,不少都流淌入病房中。 “年輕人”拿出火柴就要點燃——陳兆軒開槍,打中對方手臂,未點燃的火柴落地,對方慘叫著倒在地上。 槍聲引起大亂,走廊里不少人沒弄清楚情況,盡是哭喊著四散奔逃。那個偽裝的“鄉下人”也夾雜在人群中,陳兆軒握緊槍,卻不敢貿然開槍。 陳兆軒緊緊拉著白蝶菲,就要沖出門。然而人群中突然飛出個點燃的小炮仗,落在一地菜油的地板上。 啪一聲響,小炮仗在門內兩人面前爆炸。兩人不由得退后,卻見爆炸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