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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道是什么盜賊敢半夜闖顧公館。卻原來是……原來是這個三天兩頭就跟賊一樣翻公館墻的野種!”顧唯妍在母親身后嗤之以鼻,滿臉鄙夷道,“以前光知道他只在外面丟人,如今丟人都丟到全家人面前了!連全公館下人都看著,我要是這個野種,要點臉面的,早一頭撞死了!” 其實顧維楠還比顧唯妍大兩歲。但顧唯妍非但從來不叫“哥哥”,還人前人后只呼“野種”。只是有顧永昌嬌寵寶貝千金,所以顧大小姐再怎么“口沒遮攔”,向來也沒什么旁人敢于多嘴說一個“不”字。 所以顧大小姐這一番話,也就是顧維崧輕聲喝斥一句“妍兒——”當著眾人面,也沒好再說什么。 公館女主人黃薇瀾,站顧永昌身后,自重身份,一言不發。 顧永昌冷笑道:“連衣裳都被扒了,還被打成這般模樣??礃幼幼匀挥质窃谕夂玩慰蛡儬庯L吃醋了!” 顧維楠搖頭道:“父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不能讓別人欺負了……我愛的姑娘!” “你愛的姑娘?”顧永昌當眾發作,“全上海都知道顧家二少爺整日里眠花宿柳吃住都在妓院!你愛的什么姑娘,還不是那些下賤□□!說什么不能讓人欺負你的愛姑娘,根本就是在和其他嫖客爭□□而已。長這么張臉,卻只知道丟顧家的臉!你這個孽種,到底要丟顧家的臉丟到什么時候?” 黃薇瀾吩咐:“立刻送大小姐回房!” 一群女傭立刻簇擁著大小姐急匆匆回洋樓。 顧永昌想到剛剛失態竟然寶貝千金面前說了些不該當眾說的話,心中怒氣更增。見狼狽不堪的次子兀自當眾倒在地上,臉上卻沒半點羞慚之色! 盛怒之下的顧永昌,命令下人:“打,給我打斷二少爺的一條腿,看他以后還怎么出門嫖賭!” 多名手持棍棒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一個動手。 顧維崧越步上前,笑著對父親道:“父親消消氣,二弟雖然有錯,卻也不忙著先責罰。還是先請位大夫,看看二弟的傷。就怕有什么大礙。沒了大礙,父親明天再問二弟的不是也來得及?!?/br> 顧永昌突然命令:“把大少爺拖開!” 多名保鏢陪著笑將大少爺和老爺從中隔開。 顧永昌突然從一名下人手中奪過一棍棒,揮棒重重打向了次子的一條腿。 顧維楠被父親親手打斷一條腿,然而當著眾人的面,他卻沒有慘叫,直接昏死了過去。 顧永昌扔下沾血的棍棒,丟一句“由他自生自滅!”然后轉身回房。 一直默不作聲看著一切的黃薇瀾,見人都被打得昏死過去了,才交待一句:“請個好大夫,看好傷,別真成殘疾了,顧家臉面也不好看?!?/br> 鄭總管立刻答是。 黃薇瀾轉身跟在老爺身后也回房。 唯有顧維崧,一言不發抱起二弟昏厥不醒的軀體,小心翼翼抱回到二弟的臥房。 顧維楠發起了高燒。高燒中,做起了惡夢?;蛘哒f,是惡夢般的回憶。 大人們的白眼,同齡小孩們的欺侮,幾乎所有人都在罵他“野種”。 他在挨了很多小孩子的拳腳后,踉踉蹌蹌跑回家,仰著滿臉淚水的小臉問娘他是不是真的沒有父親的野種? 娘沒有回答,只是抱著他痛哭。 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輾轉病榻,請郎中的錢都沒有了。他踩在小板凳上用家里最后一點米熬成稀粥給娘喝,然后自己出門討吃的。 他又被罵野種,但討到一塊燒餅,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給娘。 娘吃了半塊燒餅后,突然站起,從角落里搜出一包錢,不多,但足夠帶著他坐輪船到上海。 登上上海的碼頭,娘又帶著他走了很長很長一段路,一路拼命咳嗽著,帶他走到顧公館。 第38章 兄弟情 顧公館氣派大門前,娘從貼身處掏出一個布包,一層又一層地打開,將嚴嚴密密裹在布包里的一只白玉手鐲塞他懷里,然后抱著他在他耳邊說“你是有父親的,這個玉鐲就是你父親留給你娘的。你的父親叫顧永昌,記住,別人問起來,你就說你的父親是顧永昌!你長得好看,就跟你父親一樣好看。他看了你的模樣和這個玉鐲,不會不認你?!?/br> 娘把他抱在懷里又哭又親,然后讓他乖乖蹲在門前,等人問起,就說自己的父親是顧永昌。 然后娘走了,說給自己買新衣裳一會兒就回來。說就要見父親了,得換一身新衣裳。 他穿著破爛的衣裳蹲在顧公館門前乖乖地等,沒有等到娘回來,只等到門內幾個綢衫人來驅趕自己。 “走,走,哪里來的小叫化,到別處討飯吃去?!遍T內人喝斥。 他回頭,仰起骯臟的臉,說:“我娘讓我在這里等我父親。我娘說我的父親是顧永昌?!?/br> 門內人放聲大笑,又很快不笑了。他聽到門內有人說:“看,他的相貌,真的很像老爺!” 他終于等到父親,穿的那樣闊氣,從一輛闊氣的汽車里走下來,身后跟著一位穿得更闊氣的太太。 門內的人立刻跑上前向父親小聲說著什么。他蹲在地上,看到父親下死里盯自己兩眼,然后快步上前,一把抱起自己,懷中玉鐲叮當落地。 “我知道你娘是誰了?!备赣H看一眼地上的玉鐲,抱著他當眾大笑道,“好,好模樣!看這眉眼,果然是我顧永昌的兒子!” 他趴在父親肩膀上,遇到黃太太望向自己的目光。他突然打個寒戰。 然后知道娘死了,在“父子團圓”的第二天,娘的尸體被公館下人們找到。 顧永昌帶他到墳前哭娘,跟他說娘是死于病重。 “唉,你娘也是,讀太多書的女學生,死要面子不肯來找我。早來找我,何至于此?!鳖櫽啦龘嶂念^嘆氣,又笑道,“不過現在好了,你是我顧永昌的兒子,自然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從此他不愁吃穿,成了顧公館錦衣玉食的小少爺。 他曾經以為找到父親就不會有人罵他“野種”,但還是錯了。 比自己小兩歲的顧唯妍,張口閉口卻只罵自己“野種”。他跑去向父親“告狀”,父親卻只呵呵笑說“妍兒果然年紀話不知避諱”……他“告狀”的事情被顧唯妍知道,顧唯妍找來一群小孩子把他打得頭破血流。顧公館很快請來大夫給他看傷,眾人異口同聲說他是自己撞傷的,公館上下沒有一個人說大小姐的不是。比他矮一頭有余的大小姐在他面前是那樣的趾高氣揚。他又不可能動手打一個小姑娘,從此只有見了大小姐就繞道。 曾經一段時間,顧唯妍以欺負他為樂,直到顧維崧護在他身前……顧唯妍從此不再理他。顧維崧經常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