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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開他手的那一刻,這個少年才是真正的長大,幾近瘋狂后,他終究還是活了過來。 這個世界真的很殘酷,殘酷就殘酷在離了誰你都能活,都得活著,因為你還有未完成的責任。 裴家,不能斷后啊。 若斷在自己這里,父親他...恐怕死不瞑目吧。 可面對新婚的妻子,裴恪還是給出了合離書,他做不到。 與其如此,不如放別人自由。 沒有什么比守活寡更殘忍。 新辟的王府也無須再修建了,裴恪以最快的速度繼承爵位成為異姓王,留在這座空蕩的府邸,仿佛一夕之間失去所有。 因為父親的離世,不少將領或祈求離去,或生了異心,當年西北叱咤風云的裴騎早已不如當初。裴恪需要時間休整,可他毅然決然地,還是想帶兵出征邊關。 卻被一道圣旨,困于京城。 異姓王尸骨未寒,小王爺暫留京中三年守孝。 明眼人都知道,這無異于囚禁。宣帝忌憚裴家已久,這樣的做法,完全在情理之中。 裴恪想,如果不是那些日子她陪在身邊,潛移默化地讓他成長起來的話,今時今日,他的驕傲,恐怕已讓他活不下去。 隱忍和藏鋒,他終究學會了。 * 局勢動亂,人人自危。 千絕宮中,殺手第八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落落望在眼底,很清楚——他只怕,渡不過這個冬了。 “您在等她回來吧?”落落扶起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小心喂藥。 “丫頭,不用了?!蔽羧斟2磳庫o的男子氣若游絲,推開了藥碗,“我恐怕,等不到她來相送了?!边@個徒兒,曾親口許下替他送終的承諾,只可惜,他卻等不到了。 “別這么說?!甭渎溲氏驴酀?,“她一定會來的,你不相信她嗎?蘇師妹她,從來沒叫人失望過?!?/br> 窗外的月有些黯淡,落落望向遠方,暗暗祈禱,但愿一切都來得及,師兄景儀能把人帶回來。 冷月如霜,一次又一次伏擊戰役后,蘇袖月帶領的兩百人軍隊已折損大半,而對方,數千軍隊,也已損失過半。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望著暫作休息的兵士,眼底隱隱有淚光,她到底不是救世主,即便把可以做到的每一方面都做到了極致,也無法改變現實。 敵眾我寡,這是不爭的事實。 也是一開始就注定的輸贏。 她傾盡全力,只是為了那百分之一的轉機,為了一個希望。 “蘇大人,吃點東西吧?!彪S行的小兵遞過來水袋,圍在火堆旁,她借著火光看清了他的臉。 也不算看清。 黑黢黢的臉頰,蓬頭垢面,除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干干凈凈。 她接過,問他: “阿索,你說,我們會不會贏?” 小兵沒有回答,靜靜看著她。 “算了?!碧K袖月無奈一笑,喝了一口水,隨口問: “阿索,你為什么會從軍???” 說來,這一直看起來臟兮兮的小兵確是深藏不漏,他武藝精湛,話不多,卻好幾次在關鍵時刻起了重要作用。比起徐攸、容逝之而言,他更像是一個朋友,而不是下屬。 如果,他的存在感不是這么低的話,就像此刻,他全身黑色,仿佛融入夜色般。 蘇袖月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阿索的回答,她看著他,沉默寡言的男人正靜靜往火堆里添著柴火,火星迸射,他的神色看不清楚。 “覆水難收?!?/br> “什么?”他突然的回答讓蘇袖月猝不及防。 “......”依舊是沉默。 “阿索,你的意思是,從軍這個決定做了就覆水難收嗎?”她試探著解釋。 男人點點頭,眸底一抹黯然。 “是啊,覆水難收?!碧K袖月苦笑著望向天空,無星也無月,仿佛是沒有盼頭的未來。 天地之間,只有眼前火堆這一抹溫暖,和火堆旁,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半夜時分,她叫醒了徐攸,新的一輪征戰,即將開始。 這一戰,不死不休。 第76章 邊關之守⑥ 斷肢橫飛,盤旋在天空的禿鷲叫聲凄厲。從它們的視角, 東胡軍猶如一個大袋子, 把單薄得可憐的大楚兵士盡收囊中。 蘇袖月望著身邊一個又一個伙伴倒下,手中的長刀更加無情。 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暴喝, 東胡領軍的士兵振旗吶喊道: “諸位將士, 活捉蘇袖月者,連晉三級, 賞黃金千兩?!?/br> 這樣的誘惑,無異于催命刀。 泠二坐在轎椅上,輕捻著涂滿豆蔻的指尖, 笑容冷酷。 蘇袖月,陪你玩了這么久,也該付出代價了吧? 死, 太便宜了。 我要你, 生不如死。 她毫不顧忌兵士的犧牲, 也不怕東胡太子的盛怒, 這個男人,從小就在皇室的爭斗中被種了情蠱, 動情則死, 除非所愛之人自愿種情蠱,再同他行秦晉之好,方能以雌蠱引出雄蠱。 泠二頗費了一番功夫成為他心尖寵,卻拿自愿種蠱吊著他,讓他奈何不了自己分毫。 猶記得宮主葉菱裳說過, 女人一旦狠起來,能把喜歡她的男人折磨死。 她從高處望向被兵士包圍的蘇袖月,冷笑更甚??v使你得那么多人的青眼,又能如何呢?還不是沒有人能救你于水火。 這一刻,泠二覺得,自己贏了,可冷風拂面而過的時候,她卻感覺到自己臉頰上的濕意。 抹去兩道淚痕,她下令放箭。 不顧東胡兵士,此刻在她眼底之下的那些性命,都不過螻蟻。 她已經沒有耐心了,沒有耐心折磨蘇袖月,她只要看見她,就生出失敗者的自卑。 混亂中,那個毫不起眼,蓬頭垢面的男人似生出雙翼,他準確無誤地避開所有利箭,直飛上山坡高處,猝不及防地扼住泠二脖頸,奪走了兵符。 抬手間,弓箭落。 局勢一下急轉,被放棄的東胡士兵一時怔在原地,忘記了殺戮。 此刻,他們和僅剩的三分之一大楚兵士已分不出彼此。 若失去立場,都是普通人。 泠二有些慌亂,身后這個男人的出現是她根本想象不到的,他身后的雙翼更像是玄鐵打造的機關,遠超于這個時代的先進。 她不禁試探道: “慕容朔?” 從前跟隨過謝辭言,泠二也隱約知曉這人在機關術上的造詣。 男人沒有說話,只揚手退兵,不遠處的山丘上,一隊黑衣利落的人馬見狀,停下了趕來援助的步伐。 景儀想,他終究還是來晚了。 蘇袖月立在人群中,有些恍惚。她與那個控制住局面的男人遙遙相望,只覺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特別特別干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