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8
仍是沒能相見。 一直到月上中天,大約宅院里的人,都已經洗洗睡了,終于等來裴煊身邊的柴胡來敲門。 柴胡說,公子在外面,請公主出去見一見。 夜長歡矯兔一般從床榻上跳下來,胡亂穿上繡鞋,看了看更漏時刻,將就一身襦裙,就出門去。 月光皎潔如玉,庭中那人,一身素色常服,立在屋檐投下的陰影中,卻比月光更生輝,又比夜色更溫柔。 夜長歡看得心中涌動,情不自禁,幾步沖過去,便將他一把攔腰抱住。 嚇得一旁的柴胡,趕緊捂住眼睛,非禮勿視,又從指縫中覷見他家公子要他走人的手勢,趕緊貼著檐下回廊,遠遠地溜開去。 “就這么想我?” 裴煊張臂接住那個一頭撞過來的小人兒,一身坦胸襦裙,寬松輕羅統至腳邊,越發顯得纖細,抱在懷里卻又軟彈軟彈的,怪緊實,不禁輕笑著戲說到。 “嗯……”懷里的人兒嚶嚀著,坦誠不諱,用額心在他胸頸間亂蹭。 她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旁人再是熱情,都抵不過他帶來的安心。 裴煊倒是覺得有點意外。大半日不見,怎的突然就歪膩成這樣,女郎的身體軟軟的,聲音怯怯的,雙手十指在他后腰上扣成了扣,牛皮糖一樣貼著他,就像生怕他飛了一般。這種待遇,可是甚少有過的。他自然是覺得溫存無比,便尋思著再與她解釋兩句: “許久未見父親,議事完后,又與他單獨多說了會兒話?!?/br> “哦……”夜長歡依舊吐著單字作答,懶洋洋的。 兩人膩了少頃,裴煊這才扶她直起身,說明來意:“去穿件披風,我帶你去城頭上走走?!?/br> 原來是要帶她出去夜游,路上許了她的,說是要領她看邊關明月。 “還是……不了吧?!币归L歡瞇眼笑著,出乎意料地體貼,“改天吧,今天太晚了,你早點去歇息?!?/br> 其實,她悶了一天,全身上下,從頭皮到腳趾頭,都極其渴望能夠出去吹吹風,走一走。 然而,大半夜的,她于心不忍。她倒是不分白天黑夜都可以睡覺補眠的閑人,可人家卻是個成日連軸轉的陀螺,且還有需要將養的隱疾在身。 一日之間,她突然懂得,要心疼人了。 ☆、夜賞 “真的不去?過了今夜,我可就沒空了?!?/br> 裴煊滑下手,捉住她的腕間,一副欲走還留的作派。 “真的……不去?!币归L歡訕訕笑笑,意欲掙脫了手,回屋去。就算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她也不覺得可惜。西北的明月,以后日日都有得看。 她正擰著身子往后轉,卻感到腕間一緊,就被裴煊攥住,一把扯到身前來,然后,連拖帶抱地,挾持著往外走。那人還一邊回頭嚷嚷,叫給公主送件披風出來。 “輕點聲!你想讓整個將軍府都知道你在這里嗎?”寂靜院落里,到處都是耳朵,裴煊這樣肆無忌憚地揚聲使喚,嚇得夜長歡趕緊抬手去捂他的嘴,她還是不想裴煊因為她而擔些狼藉聲名。 “整個將軍府,都盼著我早日娶親。他們若是知道我勾搭上了公主,高興還來不及?!迸犰右贿吔舆^半夏捧出來的披風,親自給她披上,一邊輕笑著,在她耳邊低語。 “……”夜長歡有些驚訝,瞪大眼睛看著他。她的感覺沒錯,延州與玉京大不同,到了延州的裴煊與在玉京的裴煊,也有些不一樣,感覺……更自在,更不羈,更灑脫,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地盤,褪下了面具一般。 這樣的裴煊,她也喜歡。 可是,尚未適應。于是,夜長歡就那么呆呆地瞪著眼,去看那雙正湊在她眼皮底下認真研究她頸間披風系絲的清雋眉目,不知是月色的過,還是她眼神有問題,總覺得那平日經常掛著冰霜的冷眉冷眼,今夜含著一種……俏。 如有星星閃爍,火苗跳躍,分外誘惑。 遂看得有些癡,有些呆,不覺又被裴煊拖著,一路出了將軍府,被塞進一輛早就等候在門口的馬車里,穿街過巷,穿過半個延州城,直抵北面城墻根下。 夜長歡腦子有點亂。既有夜半出游,深夜幽會的興奮,心里又縈繞著她白日里的一些思索。有些擔心,又怕裴煊不悅,一團亂麻,想要直說,又不知從何說起,于是,便有了一段顛三倒四的對話: 夜長歡:“你最近有沒有覺得胸悶氣短?” 裴煊:“沒有?!?/br> 下了馬車,墻根下有個兵士迎過來,裴煊走上前去,與他低聲交代了幾句什么,這才回來,牽著夜長歡上城墻。 夜長歡:“這光禿禿的城墻上面,有什么好看的?” 裴煊:“你等下看了便知?!?/br> 裴煊拖著她,三步并兩步地上石階。 夜長歡:“或是疲乏無力?” 裴煊:“……沒有?!?/br> 裴煊反應少息,就準確地回答了她的問題。難為他居然能夠跟上她來回跳躍的思路。 夜長歡:“你不是說西北軍認人不認符嗎,他們今日為什么沒有為難我?” 裴煊:“他們今日心情好?!?/br> 裴煊似乎是嫌她提著襦裙,蓮花小步,爬得磕磕絆絆,索性回身來將她打橫抱了,幾步登上城墻,才放下來,又拖著疾走。 夜長歡:“你剛才說,他們今日心情好,為什么?” 裴煊:“因為要打仗了。有仗打,就有錢掙。所以心情好?!?/br> 夜長歡:“打仗……還能掙錢?” 裴煊:“戰利,軍餉,賞錢……還有,這次,他們是替你賣命,仗打贏了,你是要犒軍的?!?/br> 夜長歡:“我拿什么犒軍?” 裴煊:“一百零八車嫁妝?!?/br> 夜長歡:“……” 夜長歡恍然,語塞。這個簡單的道理,她為什么就沒有想到!熙朝的軍人,是一種營生,他們可以不認她手中的兵符,但是,他們卻不會跟錢過意不去。而她最不缺的,就是錢。 早知如此簡單,何必日夜憂慮,提心吊膽。 跌足失悔間,已經被裴煊拖至一個城墻凹處,示意她往城外看。夜長歡側頭,看了看城外沙地,蒼闊茫茫,除了一層月色浮光,空蕩如也,尚不能消她心中的另一個憂慮。 夜長歡:“你最近有過暈厥嗎?” 裴煊:“……” 裴煊終于惱了,掰過她的身子,朝向城外,再從后面將她抱住,略略傾身使力,將她朝墻上抵壓,同時垂頭下來,鎖住她的肩頭,沖她耳邊吐著熱氣,沉沉地說話,伴隨著夜風呼呼聲,像野獸溫柔的低吼: “菩薩奴,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你放心,我好得很,死不了。說了要娶你的,娶了還要養一輩子。這些麻煩事情,沒做完,我不敢死?!?/br>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