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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他一肚子悶氣,無處發作。 不過,不管她領不領情,他仍然,想把自己的心意,做足了。 “安陽是既定的和親人選,輕易不會改變,但是,陛下會仔細挑選一名送親使,送公主與嵬名霄去夏國。這位送親使,既要通曉夏國語言,了解夏國的皇室宗親與內政動向,還需得能夠帶兵打仗,這樣才能讓邊境上的西北軍,以送親的名義,入夏國境內,助嵬名霄□□?!㈡⒁詾?,我去御前自薦,作這送親使,如何?” 含光殿中,只有他姐弟二人敘話,裴煊也就說得直白透徹。夏國政局有變,正式的消息文書尚未抵呈御案,他卻已經將皇帝接下來可能的心思與主張給摸了個透,并已作好了自己能在其中做什么的打算。 國之大計,能者多勞,他自當毛遂自薦,當仁不讓。 裴皇后眉目含誚,看著她這個心思敏銳的兄弟,似笑非笑地思忖了半響,突然問了個更深遠的問題: “你想要親自送安陽去夏國,莫不是還想著走一趟之后,還要將她帶回來不成?” 皇后娘娘更是個心思犀利的。稍作細想,便看穿了這毛遂自薦背后的瘋狂與荒唐。 “我許了她,要娶她為妻的?!?/br> 裴煊的聲音,輕輕淡淡地,風一樣飄過,省略了其中的千難萬阻與異想荒唐,說完,低頭垂眸,不再多言,只聽他長姐定奪與訓話。 可裴皇后看在眼里,卻如看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油鹽不進,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豪賭 夏國軍中大亂。 夏國國土,縱橫千里,卻并非沃野。廣漠戈壁,零星草原湖泊,駿馬與青鹽倒是不缺,糧食與布帛卻很稀罕。因此,在熙朝邊境上打草谷,是夏國人的一門好生意。 夏國六大部族,皆有自己的地盤、兵馬與勢力。以往南下掠境時,各部族各自為陣,所掠之物,也各進各的腰包。即便是這次與熙朝的大規模戰爭里,六部兵馬,軍事行動上統一聽從嵬名皇族的調遣與指揮,但是,戰場上的獲利,周邊縣郡的搶掠,仍然是先到先得,搶到就算事的。也就是說,誰的兵更強,馬更壯,誰就能在夏國活得更滋潤。 如今,兩國要停戰談和。談和是好,屈膝臣屬,換來源源不斷的緊缺物資,可是談來的利好,卻只是嵬名皇族的,或者說是整個夏國的,跟下面的部族,卻沒有什么關系了。即便有,也是等著嵬名皇族的施舍垂憐,分些殘羹冷炙,哪有橫刀立馬,肆意搶奪,看著哪塊地兒肥,就搶哪塊,來得痛快與實惠。尤其是對那些兵力強盛的部族來說,更是如此。 因此,當兩國僵持了一年多的拉鋸戰爭,已經積累了夏國六部損兵折將還吃力不討好的怨言之時,夏國皇帝遞往熙朝的停戰求和國書,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六大部族,一大半的頭領,暗地里串通起來,合計了一下,攛掇著二皇子嵬名昆搞事。 他們給嵬名昆的理由是,兩國談和,熙朝會釋放他的兄長嵬名霄回來,還會娶個熙朝公主,找個熙朝皇帝老丈人作靠山。那以后這夏國的皇位,就真的跟他這個二皇子無緣了,即便他驍勇善戰,有目共睹的,比他的皇兄還要能干。 嵬名昆一聽,以為然,便趁著月黑風高,提著刀進了軍中主帳,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想要在父皇的病榻前進一番忠言,述陳談和之弊大于利。后來,等他出中軍帳之時,夏國皇帝駕崩了,而嵬名昆,成了老皇帝臨終前傳位的夏國新皇。 誰也不知道,那天夜里,中軍主帳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因為,里面的侍女、侍衛,連同皇帝一起,全部死光了。 總之,進諫變成了弒父,爭權變成了篡位。 嵬名昆軍中繼位,馬上中止了與熙朝的和談,并允許各部兵馬自行出擊,于熙朝邊境線上搶掠。六大部族里,自然就有許多擁護的,立馬準備出營去戰,也有少數老皇的忠臣,以及嵬名霄的擁躉,想著這事發突然的蹊蹺,想要忠心為舊主討個公道,便調轉槍頭,對準了自己人。 就這樣,夏國軍中,亂成了一鍋粥。 而對這樣的局面,對面的熙朝西北軍,還是非常樂見其成的。因為,有一個說不得的原因——從某種意義說,正是好戰的夏國人養著他們這數十萬的西北軍。只要還要打夏國人,朝廷的軍餉與物資就會源源不斷地運過來,他們就會有軍功可以掙,有賞錢可以領。若真的停戰交好,那他們還真的只能解甲歸田去。 所以,等到夏國內訌的消息傳進玉京城,呈上熙朝皇帝的御案之時,邊境線上,已經擦槍走火,星星點點地,打了起來。 皇帝一邊閱了急報文書,一邊揣度著西北邊境上的狀況,又急傳了幾個要緊的臣子來,亮了文書,聽這些鐵嘴銅牙們分析陳詞一番內外時局,軍政利害。一天的議事下來,聽了條陳一籮筐,卻少有說到他心坎上的。到了夜里,皇帝終是將軟禁在含章殿的安陽公主召了去敘話。 皇帝屏退了左右,連最親信的梁總侍也給趕到外面候著,父女二人在御書房里面,關起殿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驚心動魄的話。 “夏國內亂,新皇繼位,無意與我大熙談和,阿奴,你若是朕,你會如何決策?”皇帝坐在御案后面,慈眉善目,問詢女兒的意見。 直接拿軍國大事問她,并要她自擬君王來作答,這可是平日教導太子時,也不曾有過的青睞與器重。 安陽公主跽坐在側邊,便陡然睜大了眼睛,嚇得心跳一漏,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嚅囁著雙唇,微微掛笑,腦中卻是電光火閃地飛轉起來,思忖著應對。 父皇陛下究竟是何意?是想撤了與夏國已故老皇帝的和親之議,然后趁火打劫,強行用兵,一鍋端了夏國?還是想撤了與儲君嵬名霄的和親之議,順水推舟,承認嵬名昆是夏國新皇? 幾息凝神鎮靜,夜長歡心中驟然升起的希望,便又驟然熄滅下來。 以熙朝目前的國力,前者不是明智之舉;以父皇向來的心性,后者不是上邦之為。所以,皇帝心中所想,仍然是和談、議親,用□□物資收買一個臣屬之國,做一筆隔岸觀火、坐收漁利的買賣。 于她,其實沒有什么轉機可言。 “兒臣不敢……”夜長歡斂下繃緊的雙肩,垂下頭,嚅囁了半天的唇邊,終是吐出些不情不愿的嬌氣字樣。 她的命運,她擰不動,還非得讓她親口再說一遍嗎? “你但說無妨?!被实鄣挂膊粣?,但也不依不饒地,非要她說。 夜長歡復又抬眸,隔著堆積如小山的書案,看向皇帝的臉,借著壁上明珠,案頭燈光,那盛年天子的華發與皺紋,清晰可見。她突然心中一軟,便如摸著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