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8
得新鮮。 下午到了必須得走的時候,眾人便在大門口目送著他們的車消失在順義路的彎角。老太爺過了七十了,身體不甚康健,腳下有些螨姍,但也堅持出來送他二人??粗鴮O女徹底消失在眼前,這幾日吃過的那幾種不同湯汁的味道突然齊齊飄在舌頭上,直將他的眼淚也帶了出來。 佳音本不想在靖璘面前哭的,可眼淚忍也忍不住,不住地落珠般地往下掉,忠孝難兩全,而今才透徹地體味到是何滋味。好一會的功夫,心緒才平穩下來。靖璘這一路一直沒說話,佳音這才意識到他忙里抽空來接自己,卻接了一路的相親淚,自己太不會體諒他,太不應該了。忙就擦了眼淚,微笑起來,想起一事,從手袋里掏出東西來給靖璘看,原來是兩塊玉像,一塊是觀音,一塊是佛像,說:“是母親給我們求的,都是請承源寺大師開過光的,她說男戴觀音女戴佛,可以保我們平安健康。說我身體不好,以后戴著這個玉佛身體就能好得快些?!?/br> 靖璘接過那玉觀音,觸手生溫,潤澤光滑,是上好的和田玉。想不到她母親那樣討厭他,還給他求了護身符,到讓他受之有些惶惶。佳音給她自己戴在了脖子上,回過頭來就看他拿著那玉,隨即將那玉揣在兜里:“你母親還真讓我受寵若驚?!?/br> “我母親就是脾氣有些怪,心還是很好的,她就我一個女兒,就你一個女婿。我想她肯定是已經喜歡上你了?!彪S即佳音用手指向靖璘邊上窗戶外的遠處:“你看,承源寺就在那邊,是我們家自己的寺廟,但周圍的人也都會去拜佛燒香的。里面有個皈道大師,叔叔最愛和他聊天了,他的太極還是跟皈道大師學的呢?!?/br> 靖璘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只是隨著她的手抬眼看了看,思索了一下。隨即回過頭來看向佳音說道:“臉上的淚痕還沒干呢。如果還難受的話就繼續哭吧,不管是想你公公還是你母親,都好好哭出來吧,哭完了我們好說事?!?/br> 這話一說,佳音心里忙就吃緊了,緊張地看著他,不明所以。 靖璘面朝前方,語氣冷冷地問:“你對你叔叔說什么了?” “沒有啊,怎么了?”佳音看著他,慌忙想到了幾天前叔叔問她的話,怕是和那有關,說道:“是不是叔叔……” 靖璘不等她說完,淡靜地問:“你叔叔對日本人是什么態度?” 佳音慢慢地說道:“叔叔對日本人自然是恨之入骨了?!闭f完,看著靖璘默不作聲,又慢慢地補充道:“佳容當時要去日本留學叔叔還差點沒在她臉上打了,后來拗不過佳容,而且又聽人說了關于魯迅先生的事情,才算是想開了。我還聽嬸嬸說這次佳容回來本來神色就不大好,叔叔又說了些不好的話,佳容就一直拗在屋子里,簡直都要閉門清修了?!闭f完,忽然神色一轉,慌忙問道:“是不是面粉廠又有什么意外了?” “沒有。這不是你該cao心的事情?!闭f完,想了想,又說道:“你記住,我們家是不會和日本人合作的,無論以后發生什么事都不會。不管聽到誰說什么,一概不去想它。你知道了嗎?” 佳音默默地點點頭,知道靖璘有些生氣了,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他,就像新婚回門后回家的時候看著他,他看著窗外,眼里依舊是一片澄澈的秋海,無波無粼,她心里覺得他是對什么事情上心了,這次是真的上心了,而她不愿意他受一點點傷害與委屈,只是她愛莫能助,就只能這么一直靜靜地看著他,隱隱地,她希望,直到天荒地老。 第37章 西邊日出東邊雨(13) 靖瑤院子里的紫荊花火了一大片,成堆成堆地慵懶地簇擁在枝頭上,像春困貪睡的美小姐們,就連睡覺都要做睡美人。地面石板也都煥然一新,之前些微不協調的裂縫全然不見了。房子外面全部粉刷了一遍,從原來的五分新猝然就有了八分靚了。幾天不見,整個院子好像重生了一般,煥發著勃勃生機。 靖瑤面色驕傲地興致勃勃地引著佳音觀看他翻新的家。待到進了屋子里,發現皮沙發上坐著兩位先生,一猜便是這周來和靖瑤座談的嘉賓了。佳音心里立時異常緊張忐忑起來,腳步也變慢了,隨著靖瑤慢慢移到沙發處。 那二人早已站起,向她鞠躬致敬,微笑問候。見他二人舉止得體,神色親切,笑容可掬,佳音內心頓時安定了許多,但還是拘謹得穩妥地坐下來。聽靖瑤介紹,得知那面色溫和、神色清爽的一位名叫郭新建,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是福建閩侯縣郭宅鄉人,于北大法科哲學系畢業,去年來到江門,在一所中學任教,家中還有一位結發妻子。此人寫的一手好詩,尤其是新詩,可謂得心應手,信手拈來。另一位男子名叫端木真彥,歲數不過二十六七,面容卻有些滄桑,神色也是粗獷般的凜冽,不過也許是與佳音初次見面的緣故,臉色還是很溫和的。他來自于遼寧一大地主家庭,十歲時曾到天津讀書,“九一八”之后,因要求抗日被除名,后便去了北平,一度參加綏遠抗日部隊。前年春天經人幫忙介紹到江門大學歷史系就讀,而今也快要畢業了,他也是位文學高手,已經在一些有名的報刊雜志上發表了很多文章,還得到過魯迅先生的大力稱贊。江門師范大學快要成立了,靖瑤欣賞他二人的才華,有意讓他二人來校執教,豈不比外面聘請的要知根知底。 佳音聽了他二人的家境背景經歷,頗感驚異。尤其是端木真彥的離奇經歷,讓她覺得眼界頓開,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長相這么粗放,又不曾上過幾年好學的他才情竟如此之高,竟被江門最有名的大學破格錄取。說起話來雖然聲音雄厚粗重,話中卻不經意間能夠自如地引經據典道出一番名言警句來。還驚異的是靖瑤與這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是怎么認識的,身著華貴筆直西裝的靖瑤與這布料粗舊的兩人坐在一起,怎么看都不甚協調,社會階層一筆力透出。而他們言談舉行卻又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般親近隨然,讓人不禁啞然。 佳音始終不怎么說話,一半是羞怯,一半是敬畏。靖瑤便給她講上周他們談的北方文學與南方文學的區別,談著談著,郭新建和端木兩人就為了維護各自的本土特色差點干起嘴仗來。只是因為人少,就是真吵起來也沒太有意思,便也沒怎么斗下來,熱鬧還是人多看著才真熱鬧。 那兩人初次得見呂家女眷,又是三少爺的夫人,原本帶著幾分局促不安。卻見她真如靖瑤說的一般不勝嬌羞,并沒有半分驕橫與目中無人,甚覺親切。又看她這般羞怯,忙用話來調節她的情緒,便問她上周回家去家里人可都安好,又問她meimei可好,在日本學的是科業等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