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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酸痛襲上來,像拿著半濕的帕子在狠命地絞著雙手。明明一滴水都絞不出來了,還跟自己過不去一樣地絞動,非要手心都發疼才肯罷休。 榮逸澤愣了一愣,隨即明白她在說什么。慢吞吞地笑著看著她,直把她看得發窘,還是沒見他回答,倒把她憋得漲紅了臉,扭捏地把頭偏到一邊。 他心底只涌滿了滿足的溫柔,從她背后把她摟進懷里。婉初身形一震,卻沒有掙扎。這時候突然有些感同身受,當初母親明明知道要做妾,還是義無反顧地投到父親懷里的那份心情。是心甘情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那份熱愛。 她這份心甘情愿后頭,又有一分不安,難道真的是愛到愿意做小,同別人分享一個丈夫嗎?她心里煎熬得難過。 他的下頜正好松松地搭在她肩上,唇正好落在她耳邊。呼出的熱氣都撲到她臉頰上,讓她的臉紅得更厲害。 “你還問我什么時候結婚嗎?新娘子跑了,你讓我同誰結婚去?這戒指原是等著你來戴的,總也等不到,心急了,自己就戴上了。 他的目光在她頸間逡巡:“我送的戒指呢?不會扔了吧?”說著卻抬手去拉她衣領間露出的一小截的明紅色絲絳,最終在那末尾看到了他送的戒指,然后又悶悶地笑了幾聲。 婉初這才知道是誤會了他,一時間陰霾盡去,卻又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他的笑聲在耳邊,震得一團一團的灼熱,又覺得他笑得分外的壞,更是窘得說不出話,只把頭偏得更厲害。 什么都不需要說,只要能篤定她的心,其他的都不重要。一閃念,又想起另外一件格外重要的事情。當務之急,他得要她給個孩子,亡羊補牢一樣地防著夜長夢多,才是真正的不落人后。 婉初積攢了滿腹的話,正要同他說,卻不想頸間熱氣重了又重。他的吻急匆匆落下來,一路攻城略地地掃過來,不容她開口,都封在唇里。 婉初連叫他“等等”都張不開口,隨即也迷了腦子,隨著他一同在海浪里沉淪。從炫目的喘息的瞬間,才嬌惱地擠出了一句:“門沒關!” 婉初身子虛,睡了小半夜才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看到他目光定定地望著自己:“你也醒了嗎?” 他抬手把她落下的一縷頭發別在她耳后,輕笑道:“不敢睡?!闭媾滤^去醒來的時候,她又跑了。 婉初殷紅著臉,抿了抿唇:“我不會再騙你了?!?/br> 他仿佛早就知道一樣,親昵地笑了笑,說:“好?!?/br> 婉初坐起來,打開一盞壁燈,從手包里取了被自己抓成團的信,遞到他眼前:“我母親的信……” 榮逸澤也坐起來,接過來平展開來。 兩張紙,上頭一張是俞若蘭給婉初的信。大約說起原委,回國后自愿在定州住下,傅仰琛并無脅迫。字跡顯然不是一天寫成的,而是停停寫寫,字體時行時草時楷,總見得同女兒說起這事情的難處。 底下一封卻是一首詞,極其漂亮的絹花小楷寫在熏了香的細漿信紙上。 “細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煙鎖鳳樓無限事,茫茫。鸞鏡鴛衾兩斷腸?;陦羧斡茡P,睡起楊花滿繡床。薄幸不來門半掩,斜陽。負你殘春淚幾行?!?/br> 下頭寫了兩個字“贈琛”。 榮逸澤心底頓時唏噓起來,原來傅仰琛等的就是俞若蘭的一封絕筆詩而已。這兩個人互有了情愫,賴著各種緣由到死都沒說明白。這其中固然礙著人倫大妨,可半生糾纏也難免太過撕肺揪心,順帶著小輩們也跟著摻和進去遭殃。 他記著婉初曾說起過,她母親最唾棄的就是那句“傅家的男人從來都是情種”。婉初說起的時候,道:“我母親后來就嘲諷阿瑪:‘情種是不假,專情的沒一個!’” 榮逸澤又想起傅仰琛同他說的那件事情,驀然感慨,不是沒有癡情專一的男人,不過是俞若蘭沒遇到?;蛘哒f,遇到的時候太晚了而已。 可看著信,他還是有些不理解:“你就是為著這個?” 婉初搖搖頭:“先前我無意里聽說大哥想要金子,我本來想給他算了。結果碰上個什么人,說是母親叫她來同我說被大哥囚禁住,叫我快走。你說,我怎么能不顧忌她自己走呢?留了這么久就是為了找她,也不知道她現在躲在什么地方。得了這信才知道她不過是為了同他在一起,存心騙我……我只是不知道,世上怎么會有這么自私的母親?!?/br> 說著眼眶子又紅了起來,賭起氣來一樣,有一茬沒一茬地揪著裙邊上釘著的一圈蕾絲花邊。不知是哪只指甲勾起了一小截絲線,正被手指頭夾住。仿佛是被人拿住了短,一拉,花邊都心虛地縮在了一團。她還是不解氣,不停地去拽那根快要繃斷的絲線。 “丈夫是她自己選的,那時候就知道是個風流的。既然嫁了,人家容了她,她怎么就不能有稍稍容人的量?她怎么就不肯顧念我一點,給我一個完整的家?非要帶著我四海漂泊,自己整日飲恨?”婉初喃喃道。 榮逸澤知道她在賭氣,這些話不過是任性時隨口說說,可他聽來卻不免心憂。有朝一日,她會不會顧念那個孩子,給他一個完整的家?雖然他自覺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在感情的事情上,他總不愿勉強于她。 牽起她的手,很是認真地問她:“那你呢?你可愿意為了那孩子同他在一起?” 婉初怔了怔,這是她一直沒認真想過的問題,也知道想也想不出什么答案,所以把這一切不得不面對的痛苦抉擇都一股腦兒地歸責給母親。 “我不是現在就要你說個答案給我,但是婉初,如果你不想清楚,早晚有一天你心里這個結會越來越大,越來越難解?!?/br> “我原本想把孩子要回來……可是看見他那樣子,我張不了口……”說著又哽咽起來,“你不知道,當初素瑾多可憐,哭著跟母親求。她就是不肯留下他們!……我原來從來都沒怨過母親,覺得她離家也是情有可原,感情的事情原就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晌椰F在真是恨她,要是母親當初肯有一分容人的量,后面我就不會那么苦了。既然母親自己也做不到從一而終、矢志不渝,又怎么能要求阿瑪?” 榮逸澤攬過她,輕拍她的背。這時候跟她談孩子的問題,確實是難為她。等到他們也有個孩子,也許,她就沒那么難了。這樣做未免自私,可感情的事情本就沒道理和公平。 他替她擦了擦腮邊的淚:“不怕你惱我。在我心里,你不知道我多感謝伯母。人生一世,誰也看不到那么遠。不過是兜兜轉轉,我更感謝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成全?!?/br> 如果沒有這一段磨難,他又怎么同她走在一起?怕是她順順利利地嫁給了沈仲凌,每日里叫著劭巖一聲“小舅舅”,過著深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