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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馬瑞,門一合上,他就攬著她進懷里,頭搭在她肩膀上:“我舍不得了,怎么辦?” 婉初只是笑,她也是戀戀不舍了。 不多久前,也是同他道別,那時候他問她:“京州城里就沒有讓你留戀的東西嗎?”她的心是忐忑的,是有什么東西牽著她的心的吧。只不過那時候,心如長河,重重迷霧不辨南北。心上是蒙著厚厚的塵的,如今被春風吹去了。原來讓她想念的,是這么一個人,這么一個從來沒想過的人。 她像回應一樣,擁住他笑道:“又不是不回來?!?/br> “你乖乖在定州等我。等這邊忙完了,我帶著聘禮去你家提親,可好?” 婉初梨渦里盛滿了笑意:“誰要嫁給你了?” 榮逸澤捉起她的手,擺在兩人面前:“婚戒都收了,還說不嫁?” “沒見過你這樣賴皮的,是你強戴上的?!蓖癯鯆舌烈恍?,就要掙脫。 他卻是攬得更緊些:“我若不用強,你又怎么會戴?戴了,可就不許脫的。你說,要不要我連嫁衣一同帶過去?” “你又沒有我的尺寸,到哪里做嫁衣去?”婉初捏了捏他的鼻子。 他的手卻上下不老實起來:“也是。太太這是讓我給你量量尺寸嗎?” 婉初面上更紅,被他鬧得也渾身發癢,兩人又鬧了一夜。 第二日,馬瑞親自過來接婉初。兩人牽著手默默無言地坐在后排。轉眼就到了火車站,這條路本來并不短,可今天卻是轉瞬即逝的路程。 站臺上到處都是往來送行的人,他倆站立在一處低頭訴說離情。 冷風吹起了她鬢邊短發,火車發出低鳴。他伸手給她理了理頭發,快速地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婉初的臉倏地就紅透了。 榮逸澤又從口袋里頭掏出個東西放在她手里。婉初正要細看,馬瑞在邊上不好意思催促,可是也不能不催,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兩個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別。 透過車窗,看那人身長玉立,看那人獨立風中,耳邊是那句呢喃:“婉初,我愛你?!?/br> 沒有要求、不求回報的一句,像是宣誓一樣。 我愛你,不管你愛不愛我。我娶你,不管你嫁或不嫁。蠻橫霸道的感情,睥睨常情的傲氣。她這一生第一句這樣的話,竟然是他說的。 “如有真愛,當真心言說”原來是這樣的。 沈仲凌從前總說:“你怎么不懂我的心呢?”他是從來沒說過愛她的。他以為她是懂的,可她不是不懂,而是不能確定。 榮逸澤就這樣明明白白地說給她聽,愛她,想要她,想娶他。他的想法,都一一地告訴她,不需要她去猜。原來可以這樣愛一個人,原來一個人可以這樣地被人愛。 她的心跳得很快,手里頭攥著他塞給她的東西。因為攥得太緊了,這才覺得硌手,攤開來卻是她的那只耳墜子。 婉初垂著目光,嘴角是向上揚著的,眼淚卻掉了下來。從隨身的行李里拿出那單只的耳墜子,這一次,它是自己回來了。 是一雙一對的完滿。 第十八章 眉間心上玉簟寒 坐了一夜的火車,第二天梳洗完畢,吃了些早飯,火車就緩緩進了定州北地的站臺。 婉初挑起車簾子往外頭看,站臺上站著一排荷槍的士兵。泥黃色的軍服,清一色的戎裝大衣,腰間武裝腰帶,肩章豎置,軍裝制服自是和別處不同??粗捕际怯⒆孙S颯,很是矯健。 火車停穩了,馬瑞過來敲她的門,將她的行李拎著。 婉初隨著他下車,出了站臺,馬瑞立足望了一望,微微笑了一笑,引著她到不遠處的一輛黑色別克汽車那邊去。 車子里頭下來一個穿戎裝大衣、長筒軍靴的年輕人。面貌端正,鼻梁上架著一只金絲眼鏡,看著很是斯文。 婉初聽馬瑞說起過大哥子嗣頗多,和她同齡的也有幾個。她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便先端著姑姑的身份,等他先打招呼。 那年輕人看到馬瑞,和他點頭一笑示意,目光轉到她臉上,問道:“這位就是婉格格嗎?” 婉初聽他這么一說,便知道并不是自家的人。略略一笑,垂了垂頭,算是回禮。 馬瑞把婉初的行李交給司機,客氣地過來向兩個人介紹道:“田中先生,這就是我家婉格格。格格,這是田中先生?!?/br> 婉初聽到那人的姓氏,卻是東洋人的姓。自己過來,沒見到自己家人來接并不覺得奇怪,可這么一個人,為什么要來接自己?于是越發端著疏離的禮貌客氣。 田中規整地向她鞠了一躬:“鄙人田中安正?!睗h語純正得沒有一點口音。婉初只好回了一禮。 馬瑞兀自坐到前面,田中卻幫著婉初拉開車門,讓了她進去。兩人各自坐在后座的兩端,婉初余光瞧見他雙手扶膝,端正地坐著,是標準的軍人姿態。 其間田中禮貌地問了問路上的旅程,婉初也只是禮貌地回答一二,沒有要深談下去的客氣。田中也不以為意,偶爾和馬瑞說上幾句。 定州北地的冬天比京州更是寒冷。車窗上籠著朦朧的霧氣。抬手一擦,清楚地瞧見大馬路上往來的行人,也是街市繁華、人煙阜盛。 堆著的積雪綿延不斷,在太陽的照耀下泛著刺目的光亮。路邊鱗次櫛比的商鋪林立,比之京州略有不同的是那商鋪里頭多了很多東洋字,路上也能看到很多穿和服的行人。 車子又行了一陣,在一條僻靜的巷子里停下,卻是一座舊式建筑。門前兩座威武的石獅子,鎦金烏木匾上書著“德清王府”四個大字,竟然同京州城里頭的老王爺府是一模一樣的。 幾人下了車,馬瑞見婉初昂頭遙望那匾,便道:“格格是看著匾眼熟嗎?” 婉初點點頭。 馬瑞又笑道:“可不就是老王爺府里頭的那塊,讓大爺給尋回來了?!?/br> 早有下人們規整地立在門口迎著。 婉初淡淡地笑了笑,隨著他跨進王府。這府邸卻是照搬了京州城里的老王爺府的模樣,前庭獅子院、雁翅門、銀安殿、左右配樓,東西兩路是幾進的大四合院。如果沒有記錯,后頭應該還有后罩樓和花園。 堆金積玉的俊宇雕墻,高堂廣廈的玉宇瓊樓,那是怎樣的一種奢華富貴。只聽馬瑞說起過大哥南征北戰,在定州北地有一份不薄的家業,卻沒細說。 婉初聽說過這位大哥少年從軍,名頭卻是不響,于是也只當他是定州某個軍政要人,卻不想這份家業是如此豐厚。 德清王是前朝最后一個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所謂鐵帽子王,是世襲嫡長子永不降級,而其他的爵位都是一襲一降的。前帝子嗣單薄,所以說起京州城的“老王爺”,都知道是單指德清王的。 父親故去后,倘若前朝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