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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她,結果卻是她這樣嬌嬌弱弱的女子帶著他逃出生天。他總覺得自己命運多舛,可一輩子遇上兩個這樣生死相隨的人,人生還有什么遺憾呢? 他從前為她千里救城的決烈而心動,如今能得她傾心相救,他多謝這一遭的患難,成全了他這段癡戀。 等到情緒稍稍平定下來,那些感官也都跟著回來。除了冷,還是冷。衣裳是水淋淋的,外層都快凍上冰了。他們不能待在這里。 婉初咬著牙把他拉起來,榮逸澤清醒過來后力氣也回來了一些。兩個人攙扶著往離岸的地方走去,希望能快點遇上村莊。 四周是枯樹林。積雪有半截小腿高,一步一個踉蹌。兩個人不能說話,要留一點力氣走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腿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可還是重復著邁步的動作。走著走著,突然腳下一空,掉進了一個洞里。 在掉下去的瞬間,榮逸澤把婉初一抱,等兩個人落地的時候,他是墊在下頭的。婉初聽到一陣悶哼,驚得又去看他。 一陣疼過去后,榮逸澤才緩口道:“我,沒事?!?/br> 兩個人又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四周看看,洞不大,兩人高,四周沒有攀緣之處,是個獵人的陷阱。 榮逸澤沖洞外喊了一陣,耳邊只聽到哀鳴之鳥,再沒其他的聲音。 婉初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坐在地上喘著氣。榮逸澤體力也透支得厲害?!跋刃菹⒁幌?,這荒郊野地,怕也沒什么人經過?!?/br> 兩人身上俱是寒冷,便不自覺地坐在一處,可坐下后,身上又說不出的冰涼。那冰冷讓心都緊緊縮在一處,是渾身上上下下沒有一處能逃脫的寒冷。一層又一層鉆進皮膚里、骨頭里。 榮逸澤在褲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可惜都被水泡了。陷坑的底部有一些稻草干柴還沒被雪水浸透,摸著還是干的。他把這些東西規整成一堆,把火柴頭都摳下來,又找了個石塊,問她:“那把匕首還在嗎?” 婉初從短靴子里抽出來遞給他,看他神色鎮定,也跟著安心起來。 雖然冰骨寒冷,但好在沒什么風。最驚險的一刻過了,現在倒是不怕了,于是安靜地看他。卻見他站起來,開始動手解腰帶。婉初的臉霎時就紅了。這一紅,渾身倒有些暖意。 榮逸澤本是低頭動作,眼角看她面色訕訕扭過頭去,突然想起自己這個動作未免粗放,于是轉過身背對著她,笑道:“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br> 婉初經了人事,自然明白他說的“那個意思”指的是哪個意思,臉又跟著紅得更厲害了。 解了腰帶,那腰帶頭是鐵的。把腰帶頭、匕首、石頭放在一處,一頓敲打。他做事情的時候,臉色很是平靜,沒有一絲的慌亂。 婉初覺得這景這人,看著怎么心底就柔軟起來。原來只覺得代齊是人間絕色,如今再看榮逸澤卻有另一種清俊好看。 榮逸澤心里頭明白點不著火意味著什么,可他表面上還是像以前一樣灑脫隨意。眼角瞥見她直勾勾地望著自己,微微一笑道:“白居易有一句‘深爐敲火煮新茶,石火光中寄此身’。你看咱們有沒有這么點意思?” 那水是舊年存下、地里封埋的桃花雪水,清透甘涼;那茶是四月洞庭山頭,少女香口銜下的含露透芽,雖未嘗一碗,倒也覺得口中有了馥郁玉致。此生前途渺茫,若無人援手,他們這也算得是電光石火的一生了。婉初也不覺得恐懼了,淡淡地笑了笑。 她把自己抱得很緊,這樣才能不讓熱量散得太快。人靜下來,肚子就跟著餓了,然后發出咕咕的聲音。 榮逸澤的目光還垂著,嘴角卻浮出了笑渦:“餓了?” 婉初有些不好意思,抱著膝蓋不說話。 終于那星星點點燃起了一些火柴頭的粉末,進而有些稻草也燒起來了。 脫掉外衣,圍著火堆坐著。身子由于靠近火,便逐漸蘇醒過來。天色徹底地暗下來,最冷的夜也臨近了。 婉初不住地打著戰,像一條落水的小狗,招人憐愛。他道了句“冒犯了”,一把把她攬在懷里。兩個人終是比一個人暖和。也不需要言語,婉初也不故作什么矜持。 肚子是餓的,身體是冰涼的,還要警覺地聽著外頭,看看有沒有過路的腳步聲。他們都不敢睡,強打著精神。說話是唯一能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婉初累得厲害,四肢乏軟,漸漸地頭依在他的肩窩里,順服乖巧得像一只貓。 “你是不會游泳嗎?”婉初問他。 榮逸澤笑了笑:“什么都學得會,就是這個總也學不會。原覺得不靠近水,不會也沒什么。誰知道會有落水的一天?!?/br> “你不會,也不早些告訴我,我直接拖著你游上去倒能省些力氣……”婉初嗔他。 “我就是怕拖累你……”榮逸澤的聲音低了下去,他覺得每次這樣的狀況,遭殃的總是在他身邊的那個。所以他讓她走,走遠了,就安全了。 婉初知道他是好心,也不糾纏,換了話題問他:“剛才聽你叫‘小三’,小三是誰?你不是排行老三的嗎?” 榮逸澤身體僵了一下。小三,那是他心底不能觸及的痛。 在這樣的夜里,這樣一路生死走來的人面前,未卜的前途,什么都容易給勾起來,仿佛不說就再也沒了機會一樣。他那時候多怕沒有機會告訴她,他的名字。 “小三,就是我,也不是我?!?/br> 是的,既是他又不是他,他一個身體,為著兩個人活。 有時候午夜夢回,那些往事和現今的事情交雜在一處,他都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的自己,哪一段才是真的生命。仿佛是活著活著,榮二就成了榮三。 他目光里頭是悲慟,那是從心底最深的地方浮出來的。由于埋得太深,跟rou長在了一處,如今是割破了rou,它才能一點一點地浮出來。那痛也是隨著骨血的。 從前的他,還不是叫作“榮逸澤”的。人人見了他,都要恭敬地稱他一聲“二公子”的。他在屋子里頭讀書的時候,小三正在捅隔壁家的馬蜂窩;他在對賬本的時候,小三已經在勾欄院里有了相好的姑娘;他年少睿智能獨當一面談生意的時候,小三在戲園子里揮金如土地捧戲子。 他們長著一樣的臉,卻是兩樣的心。一個是寒塘白鷺,一個就是三伏天躁動鳴柳的蟬。他們除了長相外沒一處相同。 有時候他放下書,透過窗去看,小三正在園子里把小丫頭逗得面紅耳赤,都不自覺地要笑他。新來的丫鬟看到他的時候,順帶地也就紅著臉避開了。后來丫頭們熟悉了,就分辨出來了,油頭粉面錦帽貂裘的那個是三公子;素凈長衫沉靜清華、少言淡笑的那個是二公子。 父親母親是管不好他的。小三從小就愛在外頭搗蛋,每次惹了事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