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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門吧?這兵荒馬亂的,你有這魄力,我還沒這膽兒讓你這樣走呢?!?/br> 婉初低頭看了看自己,雪青色錦繡對襟春衫、白地淡紫的百蝶穿花長裙,這身打扮確實是不宜出行。 榮逸澤下了車,領著婉初進了店。他是店里的熟客,店主上前殷勤招呼二人。榮逸澤道:“王先生麻煩把上回方小姐訂的那套衣服拿出來給這位小姐?!?/br> 店主臉上頗有些為難:“方小姐說過兩天就來取,萬一取不到衣服可是要撕我這張老臉的!” 榮逸澤好脾氣地笑著攬著他的肩,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店主這才喜笑顏開地到后房取衣服了。 婉初只當“方小姐”是他的什么女朋友,如今自己突然間自取了人家的東西,很是覺得過意不去??蛇@時候,她一時也找不到其他的方法去尋一套合適的衣服。 榮逸澤轉過身的時候,婉初這一副糾結的表情就落在了眼里。不知所措里猶帶著一份隱忍的堅定,叫他心頭驀然一動。仿佛是白瓷筆洗里滴下的一滴墨,輕輕柔柔舒卷伸展在清澈的水里,從濃到淡到無形。 婉初換上衣服,才知道是一套男生學生裝。白襯衫收進小馬褲里,外罩著一件蘇格蘭格子坎肩,還有一頂同款配套的鴨舌帽。不知道這位方小姐為什么會訂一套男生的衣服。 榮逸澤見她從試衣間走出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找店家要了雙馬丁靴,總算是滿意了。 到了火車站,榮逸澤把小皮箱遞到她手里:“這是派司,箱子里有一些零錢和一件換洗的衣衫。你一個人,路上小心。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聯系當地的榮家商鋪,我都知會過了?!?/br> 婉初接過它,沒料到他是這樣一個細心的人。舉目四下也僅有這么一個算是相識的人,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這一張也許真是“地獄的門票”,婉初低頭看看派司,又看看榮逸澤。 如果真是地獄的門票,那他就是她能見到的最后一個不算朋友的朋友了。 站臺上有士兵穿梭往來,偶有風吹過,四下沒有樹木建筑,那風也讓人覺得分外凄涼。冷風將她鬢邊有些垂下的頭發吹起,在她泛著微紅的臉頰邊飄蕩摩挲。 榮逸澤看到她手中的帽子,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拔去她頭上的簪子。青絲如瀑,瞬間散落。一編香絲云灑地,玉釵落處無聲膩。 “你……”婉初驚慌地想要大叫一聲,但此時此地也只能盡力壓抑住叫喊的沖動,擰著眉頭狠狠盯著他。 榮逸澤旁若無人地笑了笑,把她的簪子叼在嘴里,微微俯下身,雙手攏起她的頭發綰起來。手指滑入她頭發里的瞬間,好像是一串溫潤的玉珠一顆一顆從心頭滑了過去,落在無人的角落。他自己都沒覺察過,他覬覦這三千青絲有多久了。 騰出一只手,把她手里的帽子拿過來戴在頭上。末了,露出一個大功告成的微笑。 本是僭越逾禮的事情,他偏偏做得嚴肅莊重,叫她說不出半個“不”字,只得無奈地隨他去了。 “沈家那里,還有勞三公子遮掩一番。走得匆忙,連鳳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現在還能托付誰。 “放心,我會去說。簪子我替你先收著?!彼Z氣難得的正經,聽在耳里分外的溫柔。 “不知道怎么謝你了,萬一……還要連累你……”婉初的聲音低了下去。 “虧你有良心,如果不想連累我,記得好好地回來。至于謝嘛,你不如路上慢慢想。簡單點,以身相許也不錯?!睒s逸澤說得不緊不慢,本是輕薄的話,語氣卻分外認真。 婉初又想說什么,榮逸澤唇角挑起一個笑,抬手又替她壓了壓帽檐。那動作自然得讓婉初都感覺不到他的輕佻。索性無言地咬了咬唇,輕輕說了聲再見,轉身上了西去的列車。 列車長鳴,將她決絕的背影淹沒在濃煙里。 第四章 等閑識得周郎面 白玉致一邊梳頭一邊歪頭看他,不可置信道:“你還真把那小姑娘弄通州去了?你不是要做大棒,棒打鴛鴦嗎?” 榮逸澤手里正捏著一杯紅酒,輕輕一搖,那嫣紅的壁掛忽地就讓他想起傅婉初羞怯時的臉?!澳菢拥娜?,總得吃些苦頭,才能認清楚現實?!?/br> 白玉致撇撇嘴,嗔道:“真是看不下去,三郎你真是忍得下心,你們這樣算計一個女孩子!” “她自己傻而已。怎么、怎么會有這么……傻的女人,還真打算和她的情人生死相依?”榮逸澤卷了一口酒,冰涼的液體一碰到味蕾,口里便生出點點甘澀的味道來。 “傻?我看是勇敢吧。你們這些男人,怎么會懂得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呢?”白玉致幽幽地說。 榮逸澤放下酒杯,貼到她身后,在她耳邊笑著道:“呵呵,我看這世間最不信‘情’的,就是你白玉致了吧?!?/br> 鏡子里兩人緊貼的面部,看上去那么親密無間。 白玉致幽幽嘆了一聲:“我自己那是不敢輕信的。但看著這樣勇敢的女子,總叫人佩服?!?/br> 是的,其實他心里何嘗不覺得她是勇敢,可又覺得她傻。在他看來,只要是男人,在權勢名利面前那都是沒半分定力的。哪怕是現在有,不代表以后有?!肮艁淼靡獠幌嘭?,只今唯見青陵臺?!笨伤瓦@樣做無謂的掙扎,他不過就是讓她早日看清人心而已,順帶著也是求自己所需。 可偶有一瞬,他想,若這世間有那么一個女子,對他也能如此生死相依、不離不棄,也算是無憾了吧。 不知道怎的,心下就有一絲煩亂,好像一只貓的爪子撓過去,卻又撓得不輕不重的,也不是疼也不是癢的。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感覺讓他覺得陌生而又難以捉摸,以至于變成了莫名的煩躁。 他松開她,忽地站起身來,拎起西裝外套:“我還有點事情,先回去了。晚上不陪你了?!?/br> 白玉致只是笑了笑,也不多語,對著鏡子,一下一下地梳著頭,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鏡子里。 她把梳子往梳妝臺上一放,一個白亮的東西忽然就閃了她的眼睛。她再拿起梳子,上面赫然一根白發。 美人如花,卻也經不住朝如青絲暮成雪。 小酒見榮逸澤走得匆忙,連招呼也沒打一聲,就覺得奇怪。端著一盞冰糖燕窩到白玉致的屋里,見她呆呆癡癡地望著鏡子,更覺得奇怪。但是也不敢多問,只輕聲說:“小姐,燕窩燉好了,趁熱喝吧。前陣子三公子送的,真是頂好的血燕呢?!?/br> “小酒,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毙【破婀炙蝗粏柶疬@個。 “十七,真年輕啊。我比你大八歲呢,都二十五了?!卑子裰侣曇衾镫y得的怏怏。 “小姐你還年輕漂亮著呢。京州城